「狐影,别这样。」殷曼皱眉,「听话,我不能带你去…夫人要见我,我是不能不去的。我很快就会回来…」
「妳才不会回来!」君心使起性子,「妳要远行对吧?妳要去到我不能去的地方?
我不要!我从现在要时时刻刻跟着妳,就是不要让妳偷偷跑掉了!我会听话…小曼姐,我不要离开妳!」
…生于人世,终有一别。你为什么不能懂?
我…我既然懂,为什么痛到没办法克制,连不存在的心都疼痛不已呢?
「不是现在。」殷曼强打起精神,「…你要跟来,就跟来吧。」
先于一切神魔、众生,浑沌初分时,古圣神就存在了。即使是神佛,也不了解古圣神的一切。有人说,他们是最初有识的精神体,乃是无知无识的太初所萌化,但也只是推测,不知道事实如何。
古圣神不入神魔领域,别有所栖,通常都安静的与天地同眠。只有一个古圣神与众不同,她不但栖息在人界,还酷爱人类。但是因为她的能力太过强大,会破坏天地平衡,所以她也只是观看着,并且将人类的悲哀拿走。
这也是为什么人类的悲哀再巨大,通常都可以经由时间的洗涤渐渐淡忘。神魔都敬重她,也不敢太伤害她的子民,虽然神魔都谄媚似的上了许多封号给她,她却只自称悲伤夫人。
她是绝对中立的存在。只有人类毁灭的时候才会起身。也因为她的偏袒,人类若灭绝了,神魔也别想存在…因为她誓言过,人类灭绝,众生都得陪葬。
「她是有点偏执。」殷曼笑笑,「却一直是个公正的偏执者。」
回头看了看君心,她有点担心,「…你待她可要心怀虔诚。若不是她存在,人类早让神魔莫名的战争给消灭多回了。」
她念咒,开启了大门。这个在虚空中的大门,时时都是存在的。所有人类的哀伤,都从这儿流入。但是其它众生的哀伤,只能自己承受了。
「夫人,妳唤我来。」殷曼轻轻的说。
原本浑沌一片的门内,出现了银白的道路。
这是很奇怪的地方。像是没有生命,只有银白树干的树木,安静的伸向天空。天空纠缠着银紫,像是薄暮时刻,一阵阵温柔的风吹过,像是啜泣。
树木的叶片是银白的,遍地柔软的丝状物也是银白的。像是被银色统治的大地,只有一条闪亮的银白道路。
水流哗然,无数小溪穿透这片大地。空气中有种奇特的芬芳,像是清澈海洋的气味。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在一个湖泊站定。君心睁大了眼睛,望着这位不可思议的夫人…
她长得跟人一样,身量或许高一些,坐在一个银白树木自然生成的宝座上。双眼蒙着白布,却绝丽的拥有一种威严的魄力。非常非常的圣洁…像是夏天银白的雷电一闪,或是一束破开沉重乌云的金光。
她在流泪。
蜿蜒的濡湿了蒙着眼睛的白布,一滴滴的落下来,成了这片大地的湖泊、小溪,一切的源头。蔓延整个大地的银白丝状物,原来是她的头发。
「飞头蛮殷曼。」她没有开口,声音却震耳欲聋,在脑际不断回响,「我做了一个梦。」
殷曼低了低头,「夫人,和我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
殷曼讶异的抬起头。近乎全知全能的古圣神居然说,她不知道?
「有一份古老的悲哀到我这儿,滋味复杂的让我神醉。」她落下一串宛如水晶的眼泪,「但是那古老的悲哀,却是一棵即将枯死的树发出来的。那悲哀,居然让我做梦了。」
殷曼眨了眨眼,「…我不懂。」
「我也不懂。」悲哀夫人回答,「所以,妳去这里吧…」一阵强烈金光笼罩了殷曼,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副清楚得宛如真实的景象。
是个庙宇。一个女尼爬上参天的古木,在被雷劈开的缝隙里,拿出一个木盒。
「我怕再也尝受不到这样馥郁的悲哀了。但是…我不愿意再做梦。妳去听听…那树孩子的悲哀吧。」
虽然不明白…但殷曼还是行了礼,准备离开。
「殷曼…」夫人迟疑的开口,「那人类的孩子…可以让他留下吗?我已经好久好久…没看到真正的人类孩子了。」
殷曼看了看君心,她轻轻摇头,「夫人,他是我的。我不能给妳…」她拿出一个精心缝制,却像是用了很久的布娃娃,「但是我可以给妳这个。」
悲哀夫人微微的笑了,那布娃娃瞬间就到了她手上。「…她被人类的小女孩疼爱好久好久…真美丽…」
疼爱着绝对无法触摸的生物,疼爱到只愿啖食他们的悲伤。为他们流泪,直到盲目,即使盲目也还注视着每个人类…
这也是一种爱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