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髻凌乱的王母执着灭日刀,眼中深深写着恐惧。
有瞬间,帝喾一点表情也没有,像是连眼神都结了冰,什么都没有。像是一尊名为绝望的雕像。
我不了解他,一点点都不了解。好强的王母涌上一丝胆怯。我生的儿子,用尽一生神通和心血的儿子,却这么可怕,像是随时都会杀死我。
他恨我,一直都非常恨。疯的时候恨,不疯的时候…更恨。
让他掌权,成为真正的天帝,会第一个杀死我。
深深的悲哀和怨怒涌了上来。她倔强的挺直背,「等你病好了,我会将权势还给你。现下我没空跟你厮缠,叛军都杀进昆仑了…」「妳知道叛军首领李君心,就是妳初恋爱人的转世么?」帝喾恢复阴冷嘲讽的神情。
「我知道他是谁!」王母大怒,很不该放了这祸根!她原本就容易迁怒,叛军一攻破结界,她就将狐影下狱了。
「那…妳知道,他通过我设下的『试炼』,知道如何还原天柱了么?」他微微笑了起来,「他比我想象的还好。我还以为他会死在无虫手里呢…结果他反而将我给他的天柱裂片,锻进自己身体了…还引发了第三次天之怒呢。」王母惊呆了,猛回头,整张脸苍白如纸。「…你做了什么?」「我只是把妳原本要做、现在在做的事情,做个彻底罢了。」帝喾温和的回答,「我安下那个试炼几千年,就是等不到一个能够破解的人。这该说是误打误撞,还是命中注定呢?母后,妳觉得呢?」我的一生心血,所有的一切。「…我会杀退叛军。」「我不会阻止妳的。」帝喾更温和了,「但我在妳老情人身上下重注了。我赌他会成功。」
她咬牙切齿,「没用的,没用的!你就跟你爹一样只想逃避、忽视我、恨我!没有我你们早就死掉了!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我、甩掉我,想都别想!」她怒吼,转身急奔而出。
帝喾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作。直到小咪温凉的手轻轻的扶着他的脸颊,他才将脸埋在小咪的胸前。
她不发一言,只是轻轻的拍着帝喾的背,有些僵硬不熟练的,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叛军攻破和昆仑交界的北大门。
这似乎令人不敢相信。毕竟兵力悬殊,这少少的万余叛军怎么可能办到?但叛军主将李君心妖化上天大乱的时候,在天界大军心底留下深刻伤痕,多年之后提到妖魔君心,还有人会脸色大变。
虽然这次起兵叛乱,他一直维持人身形态,但无论招式或模样,都似当年代天帝最盛时,其骁勇善战更可比肩,他带头冲锋陷阵时,也同样可以激起友军无比的勇悍。
若比较武力,自然叛军远远不如,但论术法结界,却又大胜了。殷曼等参谋深知己方缺点,所以自从结社以来,一直不断修炼砥砺,即使老弱妇孺也在术法小队,甚至表现得比军武还出色。相较之下,天界大军不免自恃武力,轻慢了术法,待要紧急调动术法部门,广目天王已经让君心斩在阵前。
主将殒命,大军瞬间大乱,因此失陷了北大门,退到二门整军。
等王母赶到时,正逢叛军来使送交了广目天王的遗体。血污洗净,端端正正的交付门口小兵抬了进来。
叛军这举止令人摸不着头脑,但天界大军的气势就馁了。王母到来更雪上加霜,她怒气勃发的捣毁了广目天王的遗体,真真碎尸万段。
「扔出去喂狗!」她正在气头上,多年独理朝政更养出坏脾气,「败给这群杂碎还想有脸下葬么?!」
广目天王麾下众多将兵都呆了,有人咬牙,有人流泪,甚至有人忿恨的按剑,却只能强忍下来。
当夜就有官兵偷偷降了叛军,王母的处置是将降兵的家属尽诛,挂在城墙上。只能说,王母或许能够处理朝政,但让她带兵打仗,说不定连疯狂的帝喾都比她强。
***
得到第一场胜利,但君心一脸肃穆哀伤,静静的坐在帐中等着让殷曼疗伤。
「不高兴?」殷曼端详他。
「…我…我开心不起来。」他双手发抖,「我杀了好多人。」这双手,沾满了血腥。但让他更惧怕的是,当浸淫在血腥中久了,就会忘记一切,有种空白的欢愉。
血的芳香,杀戮的快感。这些会诱发人性当中的邪,走向疯狂。
他开心不起来。
「我倒是很高兴你不开心。」殷曼将他的伤裹好,「你若会开心,我反而会难过。」
交握着手,就算不说话也彼此了解。战争就是庞大的葬礼,许多生命会在此殒逝。这是最不得已的手段,但也不该当作鲜血的飨宴。
「我不会忘记初衷。」君心掉下眼泪,「死都不要忘记。」
殷曼抱了他一下,才转身出去。不过是初战,他们已经折损了好几百人,更多的人负伤。她忙着到处疗伤,这群原本不是军人的前神注视着她忙碌的身影。
「君心呢?」高翦梨有些憔悴的问。她耗了大半的法力,术法小队的伤不是在身体上,却更严重。「几乎都他在冲锋陷阵,我们就只能后面念念咒,扔扔火啊冰啊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