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二十四小时随时确认她行踪的地步,纵使无奈,造势和准备工作也都做好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上上了。
签售会那天,望着挤满书店大厅甚至排队都要了马路对面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可以用十位数去计算的到场的媒体记者,被镁光灯差点闪瞎眼睛的苏夏看着这样隆重盛大的场面目瞪口呆——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享受明星般的待遇,虽然来之前已经做好了书店或许会爆满的准备,但是她也没想到来的人和媒体会那么的多,简直都可以开一个小型的演唱会了。
这时候苏夏才开始悔恨起自己往日的低调来。如果不是以前她都藏着掖着不愿被曝光,她的知名度也不会无意间被媒体们抄的如此之高,也不会因为这是首次曝光在公众面前就引起如此大的轰动。如果不是她的学生身份,噱头就不会这么大,也不会获得这么多的社会关注,甚至包括央视都有记者来拿新闻。如果……如果她当初没答应办签售会,而是选择了继续低调下去?
呃,这个就算了吧……眼前的这些人盯着自己的目光现在已经是发绿发狠了,如果她再躲个一两年才出现,如果到那时候再被曝光,没准儿这些人的眼神就不是发绿,而是跟饿狼一样直接扑上来咬人了。
因为到场的人太多,就算出版社差不多也是全体工作人员都出马帮忙维护秩序了,还是不够,又紧急麻烦了书店的大批保安协助,才勉强使现场保持秩序井然。
签售会开始没多久,霍锦文也低调的来给苏夏捧场了,苏夏当时只顾着挥舞着签字笔,不停的在每本书的扉页上留下自己的大名,还得对着买书的读者微笑说话,就没顾得上跟他打招呼。因为后面排队的人太多了,光看那队伍长度,如果每个人都索要签名和祝福语的话,兴许签个一天都签不完,苏夏明白后面排队的那一多半人八成不到中午就会被工作人员们给劝退的,她想着现在能多签一个是一个,根本没时间考虑别的,手酸了就歇歇跟前面的读者说会儿话然后继续写,个把小时后,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头和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当时只恨不得自己的手掌是一个印章,沾点儿红泥就能往纸上印字。
后来签着签着,她就察觉出不对劲来,转身回头一看,霍锦文不知从哪儿寻了一出版社的标识牌挂在了胸前,现在正站在她身后伪装现场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呢。又是往苏夏桌子上放矿泉水,又是帮忙搬书的,见苏夏回头去瞅他,他又从兜里摸出了一数码相机来,冲着苏夏就“咔嚓”一声照了张相,晃了晃手里的相机,笑的特别惬意。苏夏囧着一张脸继续转身去手酸脖子痛的签名,只是这时候脸上却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几丝笑意,看的站在她前面索要签名的小男生一愣一愣的。
因为人爆满,出版社又打定主意这次让《天衍》实体和杂文集借着签售会和媒体的宣传一炮而红,大大的卖,于是临时决定延长签售会时间,这一签就一直从早上十点多忙活到了下午四点多,中间只休息了不到半个小时,书店排队的队伍只见增多不见减少的,虽然被工作人员劝退了不少的人,但是队伍依旧长得很。而且很多人知道签售会只举办到五点,居然有后面排队的人拜托前面的人买书带要签名的,所以上午的时候还基本上是一人拿着一本书来要签名,顶多是两本,到下午的时候,居然有人一下子抱了十本书过来……苏夏微笑了一天,手忙活了一天,脸部肌肉早就僵硬了,手也抖的不成样子了,一开始写的字还行云流水潇洒好看的很,到最后,那字儿跟狗爬似的,一条线就顺下来了,写出来的“苏夏”两字连苏夏自己都差点认不出来。
签售会快结束的时候,还出了一次意外事故。有个年轻爸爸带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来买书,或许受人所托要帮忙捎带,还一下子买了十本,都是要签名的。队快排到他的时候,他去上厕所,让儿子帮自己排队,没想到那时候队伍走的快,这小男孩很快就排到了前面,苏夏给他签完十本书后,让这小男孩坐在旁边凳子上等自己爸爸来着,没想到这小男孩自己想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干以及力大无穷,坐在苏夏旁边老实了没三分钟,就抱着十本书摇摇晃晃的要往外走,苏夏当时没注意,后来签完一本扭头去看身边,却发现这小男孩正憋红着脸抱着书,一步颠一下的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就一个重心不稳往后摔倒,书全撒了一地不说,后脑勺对着那地方就是苏夏签字的那大理石桌子,棱角坚硬的很。
苏夏当时就惊的“啊”了一声,往前扑倒去抱那小男孩,连带着自己也脚下不稳往地上滑。霍锦文这时候就在苏夏身边站着,眼明手快的一把捞住两人的身子,自己的手臂却因为用力过猛,狠狠的磕在了大理石桌上。
三个人登时就乱作了一团,苏夏半拖着那小男孩,几乎滑倒在地,霍锦文一只手臂捞着他们俩,自己也差点被带到地上去。前面排队的读者们傻眼了,旁边的工作人员也看得惊讶的很,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出现如此变故,苏夏自己也觉得太过戏剧性,再加上眼前一闪,知道还被好事的记者拍到了囧照,所以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好在工作人员很快赶了过来,那小男孩的父亲也很快找了来,将自家孩子抱了去,还又是握手又是激动又是感谢的说了一通的话才离去。
苏夏压下心惊,长出一口气,又执笔忙碌了半个小时,终于熬到签售会结束,眼前的长队慢慢散去,然后就拖着自己几乎残废的手臂瘫倒在了椅子上。喘了几口气歇了几分钟后,她就在身边搜寻着霍锦文的身影,准备和他一起离开,却发现霍锦文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在发呆。
苏夏揉了揉自己的眼,才确定自己确实没看错:霍锦文是在发呆。她起初对霍锦文会在公共场合发呆这一事实感觉到非常的不可思议,后来认真看了几眼,却发现了不对劲:霍锦文虽然是坐着的,姿势却非常的别扭,上半身挺的笔直,一只手臂不自然的垂在身侧,另一只手臂扶着那一只,脸上的表情猛地看去是面无表情,其实仔细观察却发觉好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似的,额头上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嘴角也紧抿着,表情显得很僵硬,不自然。
或许是察觉到了苏夏好奇的目光,霍锦文很快就从椅子上站起了身,面上露出了抹极淡的笑容,拿出电话说自己有事没办法亲自送苏夏了,要喊司机来送她回去。苏夏才不信他是有事了,又见他姿势僵硬,敏锐的苏夏立刻察觉到了霍锦文手臂上的不对劲,马上就问他怎么了,霍锦文笑着说没事,一副风度翩翩全无异样的样子,苏夏不信,看他手臂不自然,就去扯他的袖子,刚动了没一下就听见霍锦文猛烈的吸气声,抬头一看,把苏夏的脸都吓白了:却是霍锦文脸色猛地变得一白,脑门上的汗水一下子变得细密起来,眉头紧皱着,表情非常的痛苦,五官都皱了一下。
苏夏惊的差点要跳脚,霍锦文见瞒不住了,才开口说他刚才拉扯苏夏和那小男孩的时候,因为是一只手用力,又下劲过猛,关节处还磕在了大理石上,所以这时候左手手臂剧痛,胳膊好像被卡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可能是脱臼了。
苏夏瞬间就急白了一张脸,也没跟工作人员打招呼,当下就扯着霍锦文的另一只手往书店外走。要立刻和他去医院看看去。霍锦文的表情当时有一瞬间的僵硬,被苏夏拉着让他有几分的不自在,不过他也没反抗挣脱。倒是一路上瞥自己那只完好的右手臂的次数多了N倍。
出了书店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就直奔最近的医院,到了医院让医生一检查,霍锦文的左手手臂确实是脱臼了,而且还带了一点的肩关节肌肉拉伤,不过不太严重。医生将关节接回去后,又用厚纸板托住手肘,用三角巾将霍锦文的手臂固定在了胸前的位置,开了些药,并且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让两人离开了。
重新接上骨头关节以及固定肌肉被拉上的手臂对脱臼的患者来说,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那种胳膊剧痛,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动弹不得,甚至胳膊都要变成不是自己了的那种感觉,没脱臼过的人是很难理解的。苏夏小时候脱臼过一次,所以深切了解这种痛苦,再加上这受伤的人是霍锦文,害的她紧张兮兮的,脸色一直发白着。
但是苏夏自己担心害怕,霍锦文却表现的特别特别正常。无论是手臂被医生检查拍片,还是接骨头固定位置,就算再疼,他也不会在公共场合露出自己非常痛苦的表情。只是面无表情的,眼神淡漠的看着前方,任医生在他胳膊上施为,就好像那脱臼的胳膊没长在他身上一样——只是在两人离开医院的时候,他的眉头才深深的皱了起来,面色发白,额头出冷汗,嘴唇也紧抿着。甚至还压低声音,深深的嘶了几口气,就差龇牙咧嘴的了。
苏夏这时候才发现霍锦文性格中真实的某一面,以及他与霍亚宁的相似——这叔侄俩都是爱面子爱的要死的人,只是霍亚宁流露于表面,面子被伤害被戳穿就会暴跳如雷,然后炸毛。霍锦文则是不微笑不风度翩翩会死星人,习惯泰山崩于面而不改色,无论是自己痛苦还是焦灼,都不会将这种感情表露在外人面前,只有在自己认可的人面前,才会露出几分的真实。
想到这里,苏夏的心里就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是酸涩又是欣喜。摇摇头将这些复杂的情感都甩在一边,苏夏又跑到药房将红花油,内服的药,纱布等东西买齐了,一边和霍锦文站在路口等他的司机过来接他们二人,一边叨叨不绝的叮嘱对方:关节脱臼了一次以后,骨头就会变得容易脱位。那时候无论你再小心,再注意,日常生活中一个不经意都会再次发生脱位或者半脱位的事情。所以你回到家后千万不要拉扯重物,穿脱衣服的时候也要小心,睡觉不要翻身压着胳膊,要记得按时吃药,用红花油按摩胳膊,疼的厉害的话就冰敷一下……
而霍锦文因为疼痛而一直面无表情,甚至有几分阴郁的脸上,在看到如此唠叨琐碎,难得的显得特别话多的苏夏一遍一遍地叮嘱自己注意事项的时候,心中突然就涌上来几分暖暖安宁的感觉……这种感觉,可以称之为被人关心呵护,也可以称之为,家。
33、半年掠影 中
举办完签售会之后,苏夏原本平静的生活就彻底地被打破了。她不再是学校里的那个学习优异,为人却很低调,常常让外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好学生苏夏了,而是一跃成为了80后作者领军人物,著名小说家,现在社会舆论关注的焦点,新闻多的堪比明星的话题作者苏夏。
再去学校上学的时候,苏夏常常逃脱不了被围观的命运,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就是海顿中学的学生大多都见过大世面,也都有着自己的矜持,不会将她当做大熊猫一样日日都很稀奇的瞅着,被人围观和热议这样的生活维持了差不多半个多月热度就渐渐消去了,只是从那以后也恢复不了以前平静的日子了,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多看两眼。
惹不起就躲得起,苏夏在学校里越发的神出鬼没了起来,快到上课的时候才会去学校,一到放学就会离校。中午在学校吃午饭的时候,也都是被吴静子罩着,有她这位彪悍之极的人物在,没几个人敢冒着生命的危险上前打扰。其他的时候,就多靠吴慧晴和冯裕美两人帮忙打掩护了。因为苏夏平时在学校时候就淡淡的,所以很多同学虽然对她感觉到好奇,但是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都不会黏在她身边,反而会通过她的朋友来打听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吴慧晴和冯裕美最近在学校内算是吃香极了,到哪儿都被人前呼后拥着的。一开始苏夏还觉得很麻烦她们两个人,后来三个人一交流她才知道,吴慧晴和冯裕美对这样的日子感觉到乐此不疲,她们本来就好热闹,又觉得之前只有自己二人知道苏夏的身份,现在也因为这样被其他的同学们讨好套近乎着,心中不仅没有不自在的情绪,反而交上了不少外班的朋友,每日呼朋唤友的,过的滋润极了。
学校的老师和校长都专门找过苏夏谈话,话语中的赞扬套近乎等话就不表述了,不过校长倒是对苏夏说过,学校每年都有清华北大等名校的保送生名额,以苏夏目前的成绩和名气,如果苏夏愿意,可以选择一所名校申请保送,成功率几乎是百分之百的。清华北大两所学校作为国内最高等的高校之一,在每一个学生的耳中都是如雷贯耳的,几乎可以这样说,在中国接受初中等教育的学生,没几个是不对这两所学校产生向往之情的,哪怕苏夏一早就打算好了去国外上大学,听到自己有这样的机会保送进清华北大,也难免会动心一两下,不过很快的,她就整理好了情绪,对校长婉拒了这一提议,并且说明了自己未来的打算。
校长惊讶感叹惋惜了几句,就放苏夏回教室去了。其实他心中倒没有多少可惜遗憾的感觉,反而觉得苏夏孺子可教志向远大,反正苏夏已经算是海顿中学的学生了,以后她走的越远名气越大,对海顿中学也就越有利,她留不留在国内上大学,对海顿中学是没任何的影响的。校长之前之所以会提议保送苏夏,也只是担心苏夏万一高考失利,被关注的报纸媒体曝光出去,会影响到海顿中学的名气罢了,而现在知道她本人有着更高远的志向,可能会在明年就应届考上海外的名校,校长心里是只有高兴没有遗憾的——比起著名小作者在本校被保送上国内名校,海顿中学能出一个不仅可以写出好书,更是才智兼备,还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考上国外名校的学生不是更好么?这样更能凸显出学校教训能力的优越了,然后就可以大跨步向前一次,把市里的其他中学都狠狠的甩在身后!
两千年底的时候,苏夏接到了两封邀请函,分别是北京市作协以及Z省作协发来的,希望苏夏能够加入当地作家协会的邀请。北京市作协会给苏夏发,是因为她现在的户籍所在地就是北京,算是北京人了。而Z省作协,则是觉得苏夏生在Z省长在Z省,自然也要算作是Z省的作家。
中国的作家协会,普遍的活动不多,名气不小,作为不多,架子不小,成就不多,挑人的本事不小。能够进入作协,其实并不会获得多少实质上的利益好好处。自古文人相轻,作协里面勾心斗角互相倾轧的事情也不少,而且一个月也只是能领千把块钱工资而已。但是国内的作者们却几乎都以进入作协为荣,正是因为你要在中国写小说当作者,只有进入作协了,才算是真正的被主流文学圈子所肯定,你才能够被称为真正的作家或者是作者。而那些随随便便在媒体杂志上发表几篇作品,出过一两本小说的人,在私下的圈子里还可以叫叫自己某某作者,给自己封个位置,但是到了主流文学,大众媒体眼里,那就什么都不是。进不进作协,才是你正不正规,在文学圈里站不站得住的标志。
能够被作协肯定,苏夏当然很高兴,但是她苦恼的是,如果只有一家作协发来邀请的话还好说,同意了就是,但是一下子却有两家作协发来邀请,拒绝了任何一家,就是抹了人面子。文学的圈子向来小,文人们的肚量也向来轻,你今日得罪了他,谁知道日后他会不会给你使绊子?
纠结了这件事两天,周末时候苏夏去王家的时候,摆着一张苦瓜脸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