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交给胤礽兵部敬呈的武举人花名册,同时还另外多出一份“恩额”名单。所谓恩额,就是武举中,除逐级通过考试的人员外,皇帝还可以增加一定名额。
此次的“恩额”名单,皇帝提前下令上三旗各都统推荐,康亲王、裕亲王、恭亲王也受命推选,目的就是发掘更多武艺高强的勇士为朝廷所用。不过,目前就缺正白旗汉军都统石文炳与康亲王尚未呈递名单。
“胤礽,你的这位岳父未免太过谨慎,至今也没报上合适人选。至于康亲王,最近一段时间对朕情绪有抵触,朕瞧着怕是故意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皇帝说过这话,立刻吩咐暖阁外候着的魏珠去取他需要的物件。很快,魏珠送进一四面雕饰缠云莲花、蝙蝠捧寿的紫檀木盒。
魏珠如今已升至乾清宫副总管,宫里御前的伺候多是魏珠听命。而梁九功则是皇帝外出时,随侍周围。
魏珠打开紫檀盒,呈递皇帝,里头装着的原来是一对棕红色的手揉核桃。看核桃滑腻剔亮的油棕红色,就能想见皇帝揉这对核桃可不是一天两天,日久天长的汗液与核桃内仁油的浸渗挥发,才能焕发如此颜色。
揉核桃起源于汉隋,流行于唐宋,盛行于明清,皇帝不仅是赶上趋势,就连揉核桃的精髓也体会深刻:健脑,开阔思维,修炼毅力,达到胸怀天下的境界。
手上一拿起这对核桃,皇帝指掌活动起来,随着意念配合手上的揉捏缓和均匀,整个人渐入神清气定的状态。
胤礽没有回应父皇的话,默不作声看着父皇这一连串的举动。
说起自己的岳父石文炳,胤礽至今都觉着有一团浓雾笼罩着岳父,模糊不清。再娶嫤瑜开始崭新的夫妻生活,虽不可预知未来,但胤礽还是抱有信心,如同父皇手里的核桃,在手控范围内。富尔祜伦的存在,一度让胤礽百思不得其解,但如今胤礽也有把握不让富尔祜伦站到自己的对立面。
岳父死里逃生,重新活过,胤礽感叹“幸甚”,但叹息过后,胤礽却是一片茫然。上朝时,每每遇见岳父,岳父除了恭敬地朝他问候外,再无其他。想着拉近关系,胤礽便找话题说话,可你问一句,他答一句,绝不多出半字,倒叫胤礽难以继续。
现在岳父还没呈递“恩额”名单,胤礽确实也拿不准岳父是个什么盘算。这几年,他连索额图府上都去得少,尽量避开宫外与索额图私下接触,免得被人说长论短,增加父皇的无端猜测。岳父这边,就如父皇所说,岳父的谨慎显而易见,他看不懂岳父可他也懂配合岳父保持距离。除了陪嫤瑜新婚后三朝回门,之后从未单独去过侯爵府,也不曾把岳父叫到毓庆宫商谈。
皇帝手里揉着核桃,怡然自得的神情,眼睛时不时瞟向胤礽。这儿子太能沉得住气了,自己扔了颗石子进去,愣是风平浪静,没漾开一点水花。若是胤禔,早就忙不迭解释起来,一会子功夫,话都能装一箩筐了。
皇帝换了只手揉核桃,站起身在胤礽跟前走了个来回,“抽个空,亲自问过石文炳,看看他是怎么回事?康亲王那边,要是实在推不出人,那就算了。”
胤礽揣度着父皇需要自己表个态,也就顺应父皇回了句:“儿臣既要担当会试主考官,就不亲自与石文炳见面了。儿臣会派人到府上问一声,可否能及时呈递名单。如不能,就与康亲王一样,权当放弃就是。”
皇帝停下手里的揉动,愣住,看来石文炳与儿子的关系真的是很一般啊。自己往宁寿宫给太后问安时,倒是常听太后夸赞太子妃善解人意,把老人家哄得乐呵呵的。据程圆回报,儿子成婚以来,小夫妻俩也是相处融洽,颇有情意。怎么偏就与岳父生分呢?估计还是与索额图亲近惯了,才会冷遇石文炳。
想到这一层,皇帝连忙劝道:“胤礽,朕可提前与你打招呼,你要耐心些,石文炳推举的人务必重视,朕还是相信石文炳的眼光。你与太子妃新婚不久,看在太子妃乖巧懂事的份上,好歹给你岳父几分薄面。”
胤礽这一听倒是把父皇的心思读懂了些,看来父皇积极推举石文炳的同时还帮忙扩大石文炳在正白旗的影响力。石文炳越是谨慎回避自己,父皇就只会更加认定石文炳唯是以父皇为尊,由此只会促使父皇愈发器重石文炳,对石文炳也愈加放心。
当下,胤礽表现出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气不顺地回答道:“太子妃如今是儿臣的媳妇,是儿臣的人。石文炳虽是岳父,可他更是朝臣,儿臣还是那句话,连推举个人都慢慢吞吞,也怨不得儿臣等不了。”
皇帝一脸慈父的和蔼微笑,总算是让儿子有了点小脾气,太沉静了,水汽浓重散不去,皇帝看不清,心里会长毛。
“朕前两天见过承嫔,她想去潭柘寺为胤禨还愿,顺便在别苑住上一段时间,朕答应了,你让太子妃送她一程。总归是你的姨母,太子妃与她亲近些也无妨。”
四年前胤礽亲自前往潭柘寺考察寺院的扩建,回来后,皇帝命工部根据胤礽的规划作出评估。一年后,皇帝给潭柘寺拨银一万两整修全寺,其中,也包括皇家别苑的兴建。如今,承嫔提出休养的别苑,便是此处。
胤礽疏离姨母,看来起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莫说嫤瑜提过承嫔晋升贵妃的想法,就连索额图都打算双管齐下促成承嫔升上贵妃,一边是索额图的夫人准备联络几位在京公主与世家贵妇进宫向太后提议,另一边则是找官员上折倡导后宫需出身世家的娘娘坐镇,前朝、后宫方呈现一派祥和如意。
不用说,胤礽把索额图训斥了一顿,说与嫤瑜的那些话大同小异换了严厉的语气甩给索额图,硬生生掐灭索额图的念头,弄得索额图一张老脸红一阵白一阵。
恰恰就是这样被忽略的状态让承嫔重新得到皇帝的关注,孤立无助的承嫔唯一能依附的就是皇帝。不同于往日枯槁颓败的自暴自弃,承嫔表现得楚楚动人,心中所想就只是吃斋念佛,平复对儿子的惦念,一心为皇帝、太后祈福,别的一概不求。
多亏嫤瑜没有向太后与惠妃请示,太后就算有心,也还是要问过皇帝,而惠妃的真实想法谁又能清楚。只怕承嫔不但去不了潭柘寺,反而传出各种诋毁嫤瑜与承嫔的流言蜚语。后宫,最不缺的就是无事生非。真要如此,只会招惹皇帝厌弃,对嫤瑜、承嫔都不好。
而承嫔绕过太后与惠妃,直接面对面向皇帝表述自己的心意,成与不成,全凭皇帝一句话,谁敢说皇帝的是非。毕竟在后宫这么多年,承嫔知道想要出去透透气,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不与宫外的家族势力搅在一起,不争贵妃的位置。安安静静地活在暗处的角落,自收自放,冷眼旁观。不能大张旗鼓地帮助太子,至少能洞察危险,提醒太子。
皇帝显然是乐见其成这样的局面,今日不同往昔,他绝不愿意前朝后宫都受制于赫舍里家族。曾经依靠赫舍里家族才能亲政,平三藩时又是赫舍里家族给了最大的支持,这是他前期最大的助力,但也是他后来的阻力,他迟早是要除去这块绊脚石的。
胤礽心下暗喜,居然是父皇开口同意姨母出宫,那姨母这一步就走对了。不愧是打小就随皇后额涅生活在宫里,看透了,人也清醒了,确是好事。
“儿臣明白了,回去后就知会撷芳殿,让她送过姨母,不会怠慢了姨母。”
皇帝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承嫔她无欲无求,朕自是不忍心再折断她这一点真挚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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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送皇帝离京出塞后,清晨乾清门的上朝自是也免了,但顶多也就是晚起半个时辰而已,日常的学政、练武本就排得满满当当,如今领旨办差就更是忙碌了。
忙归忙,起床前胤礽还是能匀出片刻逗逗嫤瑜。嫤瑜先起床,把自己收拾好,拉起故意赖床的胤礽。嫤瑜仔细给胤礽扣上中衣纽扣,胤礽却使坏解开嫤瑜的衣扣,这边厢他穿完整了,那边厢嫤瑜却是一片春光外泄。
嫤瑜一双妙目似怨非怨扫过胤礽,自家二爷是打不过也骂不得,自己总是受欺负。抓住敞开的衣裳,嫤瑜逃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就知道使坏,今儿不送他出门了。
胤礽坐到床沿,伸手进入被子里,准确无误摸到嫤瑜的弱点。嫤瑜笑作一团,被子自然也被掀到了一旁。
“二爷,饶了妾身,实在是受不住了。”
胤礽停手,但手没离开,老规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