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荣冷笑:“好好好,二弟,你总算说出口了!”他朝老侯爷的方向抱拳道:“既然父亲、母亲都在,索性趁此机会定了吧!这家到底怎么分,还请父亲示下!”
郑叔茂决心快刀斩乱麻,不耐道:“祖产和爵位都留给你,家产均分,母亲的嫁妆均分。大哥以为如何?”
郑伯荣傻了,疑心郑叔茂使了一招以退为进,皱眉确认道:“祖产和爵位给我?我……”
郑老侯爷拍着桌子吼道:“都闭嘴!老子还没死呢!轮得到你们商量谁承爵?”
郑重荫大松了一口气,摊在椅子里,笑道:“我就说嘛,分什么家……”
“不,分家。”老侯爷眯起眼睛,深深看了郑叔茂一眼,道:“待小四成了亲,你们都给老子滚出去单过!”
郑伯荣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惊道:“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侯爷头疼地看着他,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儿子!”
郑伯荣红着眼睛瞪着郑叔茂,后者面无表情道:“无论大哥信与不信,我对爵位无意,也从没生过害人之心。”他原以为郑伯荣同他一母同胞,纵然观念不合,总还是彼此信重的。岂料两个儿子险些折在他手里。如今真是寒了心,半点不愿多话。
“那我的两个儿子,我的旷哥儿……”郑叔茂紧紧皱起眉头,正要解释,老侯爷抢先道:“小孩子是弱,窗户漏点缝,被子蹬个角,一场风寒都能要了命去。你自个儿没看顾好,还敢嚷出来怨这个怪那个的?快闭嘴吧,我都替你臊得慌!”说完警示般扫了郑叔茂一眼。
“那、那母亲怎么说……”郑伯荣愣怔地望着钱氏的脸,整个人像扔进冰窟里过了一遍冷水,又架在火堆上烤似的。
钱氏其实也没想到老侯爷还愿意护着她,望着老侯爷的侧脸微微笑了一下,端起茶,面不改色地对郑伯荣道:“唉,我是感慨我和侯爷年纪都大了,待侯爷百年之后,这爵位顺着往下传,就该是你的、老二的、小四的……老大,你想哪儿去了?”
“我……”郑伯荣尴尬地头都抬不起来,想道歉又拉不下脸。要不是钱氏这番话,他也不会误以为郑叔茂为夺爵位,对他的子嗣下黑手。
郑伯荣将折扇反复打开又闭合,眼风扫了其他兄弟无数次,还是小心翼翼地对老侯爷道:“即便分家,也不能都出去啊,父亲母亲身边总要留个人使唤的。”
“是这个理。”钱氏跟着敲边鼓,不过她想留下的可不是郑伯荣一家子:“小四还小,不懂事,且需要长辈在身边提点着呢,何况那梁家的姑娘……”
郑老侯爷不说话,一脚踢翻了脚边的绣墩,钱氏晓得他这是烦了,吓得抖了一下,立即噤声。
屋内一时寂寂,老侯爷喝空了两壶茶水,将茶盏往桌上一搁,道:“就这样吧,树大分杈,子大分家,别一个个地哭丧着脸。待小四成了家,就把族里的耆老请来。趁这段时间,都出去找房舍吧,等我和你母亲老得动弹不得了,再叫你们回来侍疾,眼下都滚吧。”
“好,我等到四弟成亲之后。”郑叔茂冷脸应下。
“这……唉!”郑伯荣垂头丧气地拍着膝盖,不知说什么才好。老侯爷问郑济芾,他只谦和地笑:“我没意见。”
郑重荫微拧着眉,挠了挠后脑勺,叹道:“好吧,分就分。小璐一嫁过来就能当家做奶奶,也挺好的。”钱氏听了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没上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碍于老侯爷在场,没有教训他。
分家之事便这样粗略议定。
老侯爷回到前院书房里,点上长杆的翡翠嘴紫竹烟杆,凑到嘴边吸了一口,透过缭绕的烟雾望着眼前的人影,问道:“应了你分家,还不足?还想要什么,一气儿说了吧。”
郑叔茂自发拖过一张太师椅坐定,先不急着问罪,反而问道:“大哥并非子嗣艰难,而是叫老夫人害了。父亲若一早知道,为何没有阻止?”
老侯爷歪在软榻上吞云吐雾,不在意地说到:“我年轻那会儿比你们如今还艰难,八个兄弟,一人一条心,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保下你们兄弟两个吗?没本事、没能耐的怂货,连自个儿的种都护不住,还想要偌大一个侯府?也不怕砸下来压死他!”
老侯爷其实还记得没了的那两个孩子,尤其是前头那个还是他的嫡长孙,想起来也唏嘘不已,叹道:“怪只怪他们不会投胎吧。咱们这样的人家,哪一天不是踩在刀尖上过,我还能活几年?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倒不如从开始就不伸手。原想着两个哥儿没了,老大总能从风花雪月的温柔乡里醒过来了吧?结果呢,哼,烂泥糊不上墙,还不如璧姐儿争气。”
老侯爷的心是石头做的,郑叔茂自问做不到他这般冷血。反而被最后一句岔开心神,郑月璧是个好的,只叫一双糊涂父母带累了,不由担忧道:“璧姐儿的事……便不管了吗?”
“管什么?我瞧她选的这条路极好!”老侯爷瞪大了眼睛,警告道:“你也不许插手,若是节外生枝,惹出什么事端来,璧姐儿未必念你的好!”
郑叔茂沉默了一瞬,又开口道:“再来说说老夫人的事吧。她里边都烂透了,大哥不知道便罢了,我既然知道了,就没那么容易饶过她。”
老侯爷“嗯”了一声,磕磕烟锅,道:“你想怎么着?”
“送到庵里去,抄经念佛,修身养性,一辈子不许出来害人。”
“呵,”老侯爷讥笑:“你价码开得这么高,是等着我还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