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柳溶月眼圈儿一红,不过她抿了抿嘴,咬牙忍住了!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目送着柳溶月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出了大门,齐良斋气得猛一顿足。
大家同科进士,他比苏旭考的名次还好。去年这会儿,苏旭被皇帝扔到宛平当县令,被他好顿嘲笑。
谁知当了一年的官,齐良斋才渐渐明白过味儿来:翰林院清水衙门真能把活人淡出个鸟来!熬资历升官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反倒听说苏探花在宛平干得有声有色。且人人都说,三年知府,十万白银。如此说来,苏探花必然也没少捞。这等名利双收的好事儿,竟然让那小白脸占了去,岂不让人恼恨?!
齐良斋前些日子巴巴儿娶了苏尚书府中姨娘的侄女,一则是贪图寒香年轻貌美;二是苏尚书这一年来在朝中立得甚稳,而且人家毕竟朝中故旧无数,所以齐良斋才动了攀附的念头。
结果晦气就在这里!刚把那哭哭啼啼的小娘们儿娶到手,苏家扭头就坏了事!他投靠秦王,幸得赏识,忙着洗脱这层关系还来不及呢!齐良斋现在想起来周氏那愁眉不展的样子就心头火起,直想回家先揍她一顿再说!
所以齐良斋处置起苏旭的内眷才如此心狠手毒!他这是忙不迭地要向秦王表忠呢!
看看外面大长公主的车驾还没动地儿,齐良斋心头一动,连忙一溜小跑儿地跟了过去:既是贵人,总要巴结。
冲到大长公主的香车跟前儿,齐良斋双膝跪地:“小人恩科榜眼齐良斋,叩见大长公主殿下。恭祝大长公主万福千秋。”
听见齐良斋瞬间变做谄媚奉承的声音,柳溶月刚在车上坐稳了屁股,就差点儿恶心吐了。她想:如此前倨后恭的男子也是当世罕有。圣人啊,您门下不是东西的学子敢情大有人在!
不过现在没有柳溶月说话的份儿,她倒要看看大长公主如何应付此人?
方才青萍已经跟大长公主嘀咕过了:“这齐大人不过是宛平候补知县,已经威风八面多时了。刚才他差点儿纵着个偷东西的婆子将五品诰命抓进大牢。也不顾王法,也不懂规矩,也不知好歹。真不知道圣上怎么琢磨的?竟将这么个不上台盘的东西架弄出来丢人!”
大长公主微微一笑,青萍素来不这么说人,从她嘴里讲出这等话来,可见齐大人德行欠佳。
听车窗之外,齐良斋还在絮絮叨叨些什么公主万福、公主金安、公主垂范天下妇女,必要保重身体的废话。大长公主不由好奇,这得是个怎样的活宝?
柳溶月真没想到,大长公主居然毫不避讳自己寡居的身份。她轻轻地掀起车帘,直面外头的下官:“你就是齐良斋齐相公么?”
齐良斋没想到大长公主居然肯露脸和自己对视,他连忙堆笑叩首:“不错。正是下官。”
大长公主笑道:“本宫早听皇上说,齐相公的学问是好的。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才子究竟是何模样?”
齐良斋听了此话如闻纶音,他忙不迭抬起头来,腆着大脸让公主细看。
大长公主懒洋洋地端详了下儿齐良斋,齐良斋奓着胆子也看向大长公主。
他就见:明亮火把之下,大长公主方额广颐、雍容华贵。而且此女美目流眄、含笑不言,其中风情更胜凡俗。
齐良斋不由瞬间心动!人说大长公主少年守寡、枕畔寂寞,颇有几个相好儿。这些日子在秦王宅里流连,他恍惚听闻她并非贞洁妇人。倘若我能得她青眼,有幸做了入幕之宾……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想到这里,齐良斋不由膝行两步,声音愈软愈赖:“公主,小人久闻公主十全人才、女中鸾凤。今日有缘一见,果然风采更胜闻名。不知小的有没有福分去您府上拜望?再与公主倾心叙谈胸中块垒?”
柳溶月听了这话,眼睛瞪圆!她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看向大长公主,寻思:您还不把这登徒子屁股打肿?
谁知大长公主捂嘴娇笑:“哦?本宫不知道齐大人还有这等孝心。唉,只恨您新进娶了如花似玉的填房夫人。没事儿来踏本宫这孀居妇人的府门太不合适,没的讨你夫人厌弃罢。”说着,她低声吩咐车把式:“咱们走吧。”
临去之时,大长公主秋波曼转,又瞧了齐良斋一眼。
这一眼风情万种、这一瞥媚眼如丝。
齐良斋色授魂与,酥在当街。
这惊骇一幕落在柳溶月眼里,她不禁生出很多狐疑!大长公主怎能如此言辞轻佻?庙里那姑子的胡说八道难道是真的?怪不得苏旭从来不和我细说她生了什么病症……
正在变颜变色地胡思乱想,柳溶月忽然觉得大长公主瞥了自己一眼,她瞬间挺直坐好、低垂下眼眸,努力想压下心中的惶恐。
柳溶月就听大长公主哂笑一声:“你不错是救了本宫一命,可喜娘子嘴巴也够严谨。我本想收揽你做个能看病的心腹,哪怕成全你……谁知道你竟让陛……唉,谁知你丈夫竟然惹了如此滔天大祸。也罢了,今夜本宫把你从那狗官手里救回婆家,怎都算报得大恩。我跟你说,你丈夫、你公公的事情,你不必求我,我也没有办法解救。这些日子么,咱们还是免参免见,互避嫌疑吧。”说完了这句话,大长公主双目一闭,竟然假寐养神了起来。
柳溶月心下一片冰冷,她虽然没有苏旭和长公主那么熟,可也明白没了这个大靠山,她毫无为苏旭翻案的把握!
回到京城,天色微明。
若非大长公主的面子,他们简直连城门都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