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怜惜地抚着沈彦玉的英俊脸颊:“不好!开弓没有回头箭。”
沈彦玉急得要落热泪:“早知公主如此,我就不该带表妹前来。我……我这不是又害她一遭?!公主……玉贞!你已是大长公主,本朝女眷贵重以极!你何必还要用个有夫之妇向皇帝讨好呢?你毕竟是扶他上位的长姐,如此做小伏低,岂不让人耻笑?”
大长公主娇声笑道:“长姐也是臣子啊,理应为陛下分忧。再说了,堂堂新科进士齐良斋都恨不得亲身上阵,做本宫的入幕之宾呢。圣人门徒尚且如此,这年头儿谁笑话谁啊?”
看沈彦玉还要再说,长公主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堵住了他的嘴:“再说,快到年下了。我那秦王弟弟正上下用力想要小苏探花活不过新春。要想救他,只怕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赌你表妹就算什么都知道了,她也愿拼死一试!说到底啊,你还是不懂女人的心!”
大长公主缓缓伸手拉下了罗帐,她的声音甜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别害怕,我不会难为她的。明儿个送她入宫,我还得拽着人家的手儿好好嘱咐一句‘苟富贵、勿相忘’呢!”
被死死搂住的沈彦玉倒吸一口凉气,他忽然觉得彻底灰心:说什么凌云笔、纵横志,想自己这辈子,大概都脱不出大长公主的手心了。
皇宫清凉殿
五品诰命柳溶月端然跪在皇帝面前,这不是她头回进宫,但这是她头回面圣!她没想到皇帝如此年轻,她没想到皇帝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她更没想到大长公主竟然不知什么时候退出殿去了。
许是为了此事机密吧,皇帝摒退了左右,就连上次那位向她传口谕的蟒衣公公也识趣儿地转身出去了,他们甚至谨慎地关上了殿门。
现在殿中只有她和皇帝两人,柳溶月忽然有点儿慌:这和她想象中的面圣不太一样啊!她想象中的君臣奏对,好像应该比这庄严肃穆。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柳溶月将牙一咬,双手把账册捧得好高。
她朗声说道:“陛下。小女子的丈夫确实冤枉。他是因为揭发王爷阴私才被诬陷入狱的。陛下请看,这便是从殷山贼寇手中查抄出来的往来账册!这分明是秦王啸聚山贼、偷盗百官,拿捏众臣的把柄!陛下,小女子的丈夫已经入狱一月,可三法司审来问去,也无实证。除了个杀人放火的班头胡乱攀扯,此案问得如同儿戏。可怜我丈夫无辜受刑,给折磨得生不如死。英明神武不过陛下,小女子求您为我丈夫平反冤屈,为江山社稷除去隐患,这才是万民之福,百姓之幸!”说到这里,柳溶月不住叩头,热泪盈眶。
她满以为听了自己这番动情陈述,皇帝好歹会有些许动容,谁知对方一言不发。
须臾,柳溶月只觉手中一轻,然后她就听到“啪”地一声,似乎是什么掉在了地上。
柳溶月忍不住抬头去看,她就见咫尺之间的皇帝神色轻佻地将账册随手甩到了一边。
似乎是看出自己的无比惊骇,陛下笑容可掬,他甚至伸出一只手来搀扶自己:“宜人请起,咱们慢慢儿地说。”
柳溶月跪地不起,她觉得皇帝不可理喻:“陛下!这是我丈夫拼了性命保住的物证!陛下不可如此!这账册当真千真万确!”
宝祐帝莞尔一笑,那神情似乎是听到无知幼童在阐述她最荒诞不经的梦魇。
皇帝轻轻地从地上拉起了这位五品宜人,他甚至还上下细细端详了她一番。
这……这未免离得也太近了吧……
柳溶月给吓得登时往后倒退两步,她都磕巴了:“陛……陛下……”
谁知这位皇上边看边点头,人家嘴角还噙着笑:“宜人为何如此慌张?这又不是你我初次相遇。想当日在皇姐府上,你是如何理直气壮?你是如何要推朕下河?你是如何污蔑朕做登徒子的?宜人都忘记了么?”
柳溶月的嘴巴张得能吞个鸡蛋:“啊?!还有这事儿?!苏……不……我是说不能吧?!”
宝祐帝忍俊不禁:“分明是你!不许耍赖!此事人证是朕的贴身太监冯恩。物证便是这双绣鞋!”说罢,柳溶月就看皇上从怀里揪出了双绣鞋来!
那绣鞋月白缎面、金桂花样儿,果然是她前几个月绣出来给苏旭应付差事用的!怪不得后来没见苏旭穿过,敢情落在了皇上手里!想公主家宴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难为皇上还随身带着,可见当初让苏旭气得发疯!
苏旭!你是不是拿鞋底子打人家皇上了?!哎哟,怪不得陛下不爱看你!
想到这里,柳溶月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她涕泪横流、掩面嚎泣:“陛下!您不是……我不是……嗨……要不然您把我跟苏旭一块儿宰了得了……要这么说……我俩都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