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话痨陡然痴情的眼神儿让柳溶月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坐在旁边的苏旭也觉得很不是味儿,对着王话痨竟生出三分他娘厌烦周姨娘的诡异情愫。
好容易吃上临时拼凑的年夜饭,柳溶月还没把丸子送到嘴里,忽听一边儿的苏旭沉声问道:“月……嗯,你会喝酒吗?”
柳溶月摇摇头:“不会。那个难喝。”
苏旭蹙眉:“这如何使得?做男……”他瞧了桌上的王话痨一眼,连忙改口:“做官如何可以不喝酒的?”
柳溶月茫然不解:“做官会做事不就得了?还管人家喝什么呢?”
苏旭啜一口王话痨打回的村酒,大摇其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做官要应酬,吃酒便是应酬。譬如僚属要巴结于你,自然要请你吃酒;上司要拉拢于你,也会叫你吃酒;你有求于人,要同人吃酒;你想婉拒别人祈请,也要同他吃酒。以酒遮脸,不好说的话也可说了;酒酣耳热,不相干的人也熟了。酒桌之上,有推心置腹、有抱头痛哭、有投石问路、有党同伐异,那可真是精彩纷呈的一出大戏。总之,做官要喝酒,喝酒才能做官。你既然出仕,那就万万不能免俗。”说到这里,苏旭神色复杂、强笑举杯:“来来来,苏大人,我敬你一杯。贺你接任做官,如同新生,自今日始。”
说着,少奶奶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顿时呛得粉面通红。
人家都把话说成这样儿了,柳溶月不喝也不合适。她端起杯来,小口吮吸,立刻蹙眉“斯哈”,以手扇口:“好辣好辣!”
苏旭皱眉批评:“做男人不能怕苦,你怎么连辣都怕?”
看桌上气氛不对,王话痨连忙打个圆场:“少奶奶!大少爷既然不擅饮酒,你让他这么喝肯定不行。”说着,他将菜碟子往柳溶月眼前挪了挪:“这个喝酒啊,得就菜!”
诗素频频点头:“不错不错,我见人吃酒都是就菜的。哪怕一碟花生,也好过白口纯喝。”
看苏旭脸色还好,不曾阻拦。柳溶月连忙夹了两筷子凉菜缓缓酒劲儿,果然口中辣味好些。
柳大人缓缓舒气,悲苦叹息:“这就菜之法,果然不错。不过倘若能光就菜,不喝酒。那就更好了……”
苏旭以手抚额,心中喟叹:若论将我气个半死,您老总能花样翻新!不行,这“爷们儿”得管!
他顿时满脸严肃:“喝!不喝不行!不会就学!今日我陪你喝!”说着自己又闷了一杯。
那日,饭桌上的苏旭面沉似水、不怒自威,瞪眼儿逼着柳溶月以饮鸩之姿喝了一杯一杯又一杯。柳溶月紧着喝酒,王话痨紧着给大少爷布菜。眼看大少爷自个儿就要将这一桌年菜造个七七八八,什么都没摸上吃的王话痨急得直抖手:“少奶奶!差不多得了!有道是酒要少吃事要多知啊!”
谁知他话音未落,就见那活阎罗似的少奶奶“咕咚”一声倒在桌案之上。
少奶奶满脸通红,酒气熏天,竟是自己喝多了。
王话痨双手一拍:“就您这酒量,还说别人呢!”
柳溶月与诗素连忙将喝得酩酊大醉的苏旭掺入内室歇息。
进屋之后,诗素捂嘴好笑:“他忘记了么?他这辈子的酒量现在都在你身上。如今不会喝酒的是他自己!”
柳溶月摇头叹息:“酒量是一回事儿,爱喝是一回事儿。真搞不懂这些男人,这么难喝还偏要喝。自己跟自己找别扭!”
安置大少奶奶在旧床上躺好,诗素神色忽而促狭:“小姐,这里又没有给丫头守夜用的榻子,你要睡在哪里?要不干脆酒后乱性,趁乱跟少奶奶圆房算了。等他醒来你就哭诉他勾引于你。”
柳溶月想想苏旭素日的厉害,顿时吓得双手乱摇:“不行不行!我可不敢!”搔搔脑袋,她叹了口气:“再说我也不想与他做夫妻……”
诗素“嘿”了一声,懒得理她,扭头出门吃剩饭去了!
那个除夕之夜,柳溶月和衣卧在烂醉如泥的“自己”身边,听外面极远处“噼啪”作响的鞭炮声声,安然渡过了自己作为男儿的第一个除夕。
她迅速入眠,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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