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镯子做工细致、用料讲究,在太阳底下灿灿生光,看着就喜庆灵巧,仿佛是谁家办婚事的聘礼嫁妆一般。柳溶月自幼喜欢簪环首饰,不由拿起手镯细看:那金环之内还雕了四个正楷小字。
柳溶月念诵出声:“苏!府!之!喜!”
她不禁有些好笑:“咦?莫非这是姓苏人家办喜事用的聘……”说到这里,柳溶月陡然变色:“苏府之喜?!怪道看着眼熟!这不是娶我的聘……呃……”
众人听着大人这些不经言语还没明白过味儿来,王话痨的脸都白了:“您家聘礼不是让狐狸掏了去吗?怎么会在这儿?!”
此言一出,屋内寂寂。
彼时天色渐晚,屋内烛火明灭,更有刺骨朔风拍打窗纸,风中似有野狐哀嚎。
还没等柳溶月觉得害怕,胆儿小的卜石树已经一蹦三尺多高,他颤抖地抱着大人的小腿涕泪横流:“了不得啦!狐狸精来啦!”
看着如此不成器的卜石树,柳溶月都不害怕了。
她就如苏旭嫌弃自己那般,满脸嫌弃地将卜衙役一脚踢开:“撒开我!不许往我裤子上抹鼻涕!白瞎你个七尺高的汉子!怎么有脸在我眼前当窝囊废?!”
柳溶月却不知道:此刻外面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朝后宅摸了过去。
后宅里的苏旭正在暗气暗憋。
因为实在做不上来褥子,苏旭有心想求诗素姑娘给指点一二。无奈诗素太忙没空儿搭理他,现在里里外外就这一个干活儿的丫鬟,诗素又要做饭做菜,又要收拾屋子,还要浆洗衣服。
更别提有闲工夫诗素还想看少奶奶一笑话儿。
看苏旭为难,诗素拾乐儿还来不及呢。谁让他有事儿没事儿数落她家小姐呢?
不得不说,丫鬟干到诗素这个份儿上就无敌了,那么厉害的少奶奶都惹不起她。
苏旭揣手琢磨了半晌,终于理清了办事的要领:做褥子么,重点是要将棉胎缝到被里、被面儿之间。这跟做衣裳不同,没有那么多繁复手续,也不必绣朵鲜花在上面,只要缝结实了就可过关!
想到这里,苏旭长出一口气:缝东西这事儿他见翠书她们做过。大可照猫画虎一番。
那么要缝结实这三样儿东西,头一步自然就是得穿针引线。
老实说,苏探花于认针这门手艺并不十分在行:无他,针鼻儿太细,棉线太软,他手指头太硬!
苏旭尝试再三,都没成功。
头晕眼花之余,他不禁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噫吁嚱,危乎哀哉,做活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瞪眼皆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最难是把针线穿!
因为穿针不容易,苏旭索性认了丈把长线,只盼麻烦一回就能将一床棉褥缝好。
想得挺美,结果很烦。棉线这玩意儿苦不由人!飘轻缠绕还会打结!
苏旭还没开始做活儿,好长的棉线已先绕成一团疙瘩!
那天的西北风那个刮啊,苏旭的线头儿那个捋啊。
外面收拾屋子的诗素姑娘这半日支棱着耳朵细听屋里的动静。
她知道:论起做针线活儿,少奶奶必然白给。没想到这半天屋里抻线之声丝毫未停。
诗素心道:我们少奶奶是个伶俐人儿啊,他这半天飞针走线不停手,大概待会儿褥子都做上了也说不定。想到这里,诗素打定主意要进屋去看看这“巧媳妇”是如何做活儿。
推门进屋,她就见少奶奶满头大汗地坐在炕上,蜘蛛精一样身上缠满了本白棉线!
诗素目瞪口呆:“奶奶!您干嘛呢?!”
苏旭满腔恚怒:“我做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