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照大神赐予的恩惠由她散布,作为伊势斋宫的力量供她驱使,太阳的光芒无孔不入,在深不见底的海渊熠熠生辉。
那些构筑血肉的瘴气被她所迸发的灵力霸道强横地净化,只一瞬,巨大而森诡的血鬼之躯就像洪水决堤一般,在光辉的边缘土崩瓦解。
须臾间,那些破碎而滚落的血水映着她的光芒,竟像闪闪发光的星星,折射出了亡灵们生前的记忆。
金黄的麦田,转动的水车,山坡上慢悠悠吃草的牛群。
放羊的孩子吹奏叶笛,踩着夕阳回家,少年少女们在夏夜荧火漫天的草丛里羞赧地欢笑,垂髫的老人倚着木廊昏昏欲睡,家中年轻的夫妇张罗炊烟等待玩耍归来的孩子……
她看到了人们记忆中雨后树林的小径。
黎明的樟子树在幽蓝的天际中摇曳,夕阳下涌动的芦苇荡像金色的麦海,春日的阳光中,有明快的少女在遍野的花海中转着圈。
陌生而清晰的笑声从过去的灵魂碎片中传来,细碎的呢喃像来自美梦中的呓语。
这些温馨而平和的点点滴滴就像春日中掀起的水花,很快就被攻入城中的妖鬼打破。
海面上,浓黑的云团掠过风雨欲来的树梢,乱飞的海鸥群发出了凄厉的怪叫,满目的日光最终被无尽的黑暗取代。
来自异族的妖鬼生性残忍而暴虐,天生以折磨人类为乐,于是,永无止境的痛苦开始了。
骨头被折断,四肢被砍掉,眼睛也被活生生挖出,亲人朋友身上的血淋淋的肉块被逼食着吞下,妖鬼啖饮鲜血,还用饱含诱惑的条件驱使人类自相残杀。
无数的尸骸在那片尽头的血污中堆砌,肉|体凋亡的魂魄被执念与怨恨束缚,化作了心有不甘的鬼魂,终日徘徊于死亡之地不得超度。
见此,明日朝只能说:“对不起,我无法救下你们。”
几乎是语音刚落的时候,她就用手中用退魔刀飞快矮下身去,杀了一只试图从脚边的血水中窜出来偷袭她的妖怪。
刹时,狞笑变成凄厉的惨叫。
蕴含阴阳之术的退魔刀劈开了一颗硕大的眼珠,飞溅的血染红了锋利的刃身,溅上她的脸,很快又消弥在了刺目的暖光中。
明日朝的表情没有变化:“请你们安息。”
作罢,她收回刀,站起身来,凛冽的目光绕着黑暗逡巡一圈,那些蜇伏的视线开始像潮水一般,不甘而谨慎地退去了。
她知道,还不到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她继续往前走,身上的灵力变得微弱了些,周围突然就安静起来,黑暗再次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像是随时准备掐灭她所散发出的光芒般,耐心地等待着她像蜡烛一样在黑暗中燃尽自己的生命。
没有昼夜的交替,海渊的时间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明日朝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往哪个方向前行,她只是依靠手中来自须佐之男的耳坠,跟随指引不断地往前走。
当再一次击杀了一波扑上来的妖怪后,她握刀的手心已经痛得发麻。
但是,紧绷的神经一刻也没有放松,手中的刀一瞬也没有收起,她的眼睛干涩得疼痛,因战斗而变得灼热的呼吸转瞬就被寒冷的黑暗冻结。
这些都没有让她的脚步停下。
渐渐的,黑暗中开始有不一样的声音传来。
‘你的灵力很强大,既能抵挡瘴气,也能驱散妖鬼,但是,你的肉|体却很脆弱。’
‘这里没有水,也没有食物,甚至没有御寒的衣物和住所,只要你身为人类,那么寒冷和饥饿就足以打败你,只要你在这里多呆一刻,多留一天,你的身体就会控制不住地走向衰亡。’
那样的低语不再是嘲笑,而是略带同情与怜惜。
但她知道,它们只是想试图击垮她高度集中的精神。
狡猾的妖鬼躲在黑暗中,模仿人类的语言,朝她发出了温柔的诱惑,尝试动摇她前进的意志。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其实可以放你离开,只要你不再继续往前走。’
但是,回答它们的是明日朝因寒冷而发颤的声音:“你们若是能把抓来的、还活着的人类和不久前从我身边抓走的孩子还给我的话,我就愿意离开。”
她的话让短暂的寂静降临了。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蠕动,隐秘的窃窃私语与其交织在一起,发出了一种枯燥又密密麻麻的声音,让人联想到了蛇或铁链这一类缠黏又危险的事物,头皮发麻。
很快,一扇磅厚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无数的叫喊从门的后边传来,围绕在那里的鬼怪多得数不清。
须佐之男的耳坠突然散发出荧亮的光芒,她知道,只要推开这扇门,她就能到达须佐之男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