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书房里坐定,等柳子墨尝过刚刚泡好的清茶,才问他这么早来有何要事。
常娘娘已将一大捧燕子红养在净瓶里,书房弥漫着沁人的芬芳。
柳子墨毫不犹豫地说:“请将雪柠嫁给我!”
梅外婆同样没有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等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来,你会听到
我们的答复!”
柳子墨刚离开,雪柠便从自己的睡房里跑过来怪罪梅外婆,不该再让柳子墨等
下去。梅外婆出人意料地说,虽然雪柠和柳子墨彼此等了对方很久,真要做出在一
起生活的决定,还得再考虑一些时日。梅外婆的理由同样出人意料。雪柠不应该一
听到柳子墨上门求婚,就慌张得梳不好自己的头发,眼角上的睡痕没有清理干净,
脚上的袜子穿得一只高一只低,甚至连内衣都顾不上整理,任它们慌慌张张地缠在
肌肤上。梅外婆不用撩开雪柠的外衣看,她所说的都是事实。柳子墨的所作所为更
加不妥,同是为了雪柠,面对阿彩强加的婚礼,他可以丢下雪柠自行逃避,这不能
叫做坐怀不乱。现在又换个模样,不等别人起床就跑来敲门,比救生救死还急,唐
突的样子实在不雅。雪柠如何替柳子墨辩解都没用,梅外婆当年鼓励雪柠去爱柳子
墨是一回事,现在准备嫁给柳子墨又是另一回事。爱是用两个人的心情感召普天之
下,那时候的一个人加上另一个人,与走进婚姻的一个人加上另一个人完全不同,
婚姻是将天下之事包含在两个人的门槛内。梅外婆预料柳子墨将会利用一切没有外
人的机会,深深地吻雪柠,紧紧地拥抱雪柠。梅外婆说:这种事情发生时,不要让
自己的爱人绝望,不想深吻,就给他一个浅吻;不想拥抱,就应该接受一些抚摸。
终于落雪了。像大块的白云堆积在山顶和屋顶上,像越来越多的深吻与浅吻、
拥抱和抚摸堆积在雪柠身上。雪终于落了下来。
刚进门的雪柠夸张地叫着,要梅外婆替她掸掉身上的雪。常娘娘跑过来顶替梅
外婆。雪柠拦住步履匆匆的常娘娘,担心她踩着回廊旁青石条上的积雪。飘进院子
里的雪格外娇气,踩出一个脚印后半天填不满。雪柠轻轻地告诉梅外婆,外面落雪
了!听说天上飘起第一片雪花时,梅外婆就躲在书房里不肯出来。雪柠连忙跑过去。
书房的门紧闭着,敲了半天,梅外婆才开门放雪柠进去。梅外婆勉强说笑道,敲门
声这样急,让她以为又有人来逼婚。梅外婆要杨桃去门口迎接柳子墨。雪柠推说街
面上还是黑的,没有雪,不让杨桃去。话音刚落,雪就下大了,转眼间地上全白了,
从上街往下街走或者从下街往上街走的人,都在往脚上捆一根防滑的草绳。
梅外婆对慢慢地出现在书房的柳子墨说:“天上地下都在成全你们,还有什么
好说的哩!趁我还看得见,你们拉拉手吧!”柳子墨伸出手指与雪柠的手指勾在一
起,慢慢地,所有指尖开始温柔地爬向对方的掌心,等到指尖不再行动了,两只手
已紧紧地握在一起。梅外婆不看雪柠的眼睛,也不看柳子墨的眼睛,两只手握在一
起的样子让她看了很久,直到将它们看成是一片雪花和另一片雪花亲密无间的结合。
梅外婆允诺,下一场雪降临时,雪柠将嫁给柳子墨,柳子墨将迎娶雪柠。搂着雪柠,
梅外婆用过来人的口气说,想无忧无虑过日子,嫁给柳子墨远不如嫁给常天亮。同
当年的梅外公一样,现在柳子墨不会让雪柠担心,从长远看却令人忧虑重重。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