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五十年内无论什么样的中国政府,都不会给他。王参议不敢相信,无论是柳子
墨回武汉为天门口的灾民募捐,还是董重里的县长之职失而复得,关键时刻柳子文
都是挺身而出,硬将死马医活,这样的人哪有可能轻易就成了汉奸哩!柳子墨一开
始也不相信,是柳子文亲口对他说:“从上海到南京再到武汉三镇,或明或暗与日
本人周旋的人越来越多,像我这样为国民政府做两件事,为日本人做一件事已经相
当不错了。有些人做的事日本人得二得三得四,国民政府才得到一。“柳子墨动手
打柳子文不是因为他不知羞耻,让他忍无可忍的是柳子文替自己辩解时的理直气壮。
为了让柳子墨的归顺能够计入自己替日本人所做事情的记录里,柳子文将一封信封
上写着汉字,内容却是用日文写成的信交给柳子墨。
柳子文对日文一窍不通,因为是那个代表日本占领军与自己联络的中田翻译官
托付的,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封配合此次出行的劝降信。“你连日本人都不
如!”读完信后,柳子墨当面怒斥柳子文。写信的人称自己就是那个两次来到天门
口的中田翻译官,他在信的前半部分称赞了天门口美丽的风景,并借小岛北之口将
雪柠的倾国倾城之貌赞美一番。在问候梅外婆身体健康之后,中田翻译官的文笔变
得生涩滞重,字里行间既有提醒又有警告,语气语调也在威胁与同情之间游移不定。
这种情绪上的矛盾,没有影响中田翻译官冒险写信的真正目的,他准确地告诉柳子
墨,前两次针对天门口的军事行动,日本人并不满意,为此他们正策划用一种最先
进、最有效和最科学的战法,将日本人两战失利所产生的仇恨,同天门口一起,一
劳永逸地摧毁。中田翻译官将这种在绝密状态下进行的战法称为细菌战。闻听此言
的柳子文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就要柳子墨马上劝王参议和董重里,赶紧挂太阳旗,
成立维持会,向日本人交粮纳税出差夫。到这一步,柳子墨只有将自知理亏无力还
手的亲哥哥揍一顿。
柳子文逃走时,镇上的电话机正由小教堂移到九枫楼。这是柳子墨无法通知别
人截住柳子文的天赐借口。
树的影子在树脚下,草的影子在草窝里。柳子文带来的细菌战阴影深深笼罩着
雪家。
上街那些读过书有文化的人跟着梅外婆和雪柠,响应县国民政府和镇公所的号
召,勤洗手、勤洗澡、勤换衣服、不喝生水、不揉眼睛、不与可疑人接触、白天用
苍蝇拍打苍蝇、晚上烧一种叫马料的草熏蚊虫、只要发现老鼠就算打不死也要将它
撵得远远的。下街的女人要好一些,特别是那个叫细米的女人,带着一群缫丝女子,
也学梅外婆和雪柠,天天洗澡刷牙换衣服;钟楼里的钟声一响,哪怕收来的蚕茧快
出蛾子了,也要站到门口像模像样地听一听。
男人就不同了,他们习惯为所欲为。有时候男人脱光衣服睡着了,女人趁机将
那堆自家人都闻不下去的衣物扔进水里泡着,男人醒来后十次当中会发九次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