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董重里在阿彩面前说了自己的想法。他认为,他们在咸安坊住下来
的动机已被小岛和子识破了。小岛和子送还或者要走燕子红都是借口,真实目的是
在为他们的营救行动通风报信。
阿彩对此将信将疑,小岛和子绝对不是那种掇起碗来不记得放下的苕女人,柳
子墨这一走,也许他们就再也没机会在一起了,死里逃生,漂洋过海得到的幸福就
会烟消云散。
“人一生不知会生出多少梦想,就像雪柠眼里的云,晃来晃去总在天上,能抓
住的很少。就像我,到今日也没抓住一个。伸手容易放手难啦!”听董重里这样说,
阿彩便反驳:“梅外婆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忘了她的名言:用人的眼光去看,普天
之下全是人,用畜生的眼光去看,普天之下全是畜生。”
“这时候用梅外婆的话打比方有些言重。我有个想法,别的都不牵扯,就为这
事打个赌。”
董重里说的赌注很简单。如果小岛和子的所作所为真是通风报信,阿彩就不要
再在他面前提及离婚之事,真想与杭九枫离婚可以向傅朗西他们诉讼。如果他的判
断有误则相反,哪怕杭九枫会因此将天门口闹得山崩地裂,这离婚一案他也不让别
人卷入,自己担当起来。阿彩一边答应一边表示极不理解:为什么董重里这么不愿
插手她与杭九枫的婚姻?为什么董重里如此坚信一个他并不了解的日本女人?董重
里先对后一个问题做出回答,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关键不是他对小岛和子的了解,
而是小岛和子对柳子墨的了解。只要小岛和子明白柳子墨心中还有对妻子雪柠以及
女儿雪蓝的不舍,还有对日本人罪恶行径的仇恨,主动帮柳子墨离开牢笼一样的武
汉,回到自由自在的天门口,当然就成了一种最深的爱。董重里将阿彩最想听到的
对前一个问题的回答拖了很久,不是他不愿插手阿彩与杭九枫的婚姻,早几年他就
同傅朗西说过,这场婚姻对他们二人和对天门口所有人都是一场灾难,后来他才明
白,这是无法避免的,灾难是这些人一辈中的一部分,就像西河有左右两岸,少一
条岸就不是西河,又像西河往海洋里流,必须经过白莲河、浠水河、长江,不可能
一步跳过去。还是梅外婆说得对,世上没有无罪的人。董重里从艺多年,也才刚刚
懂得师傅将一部说书作为心血传给后人的要义,看看千万年来搅得中原大地风起云
涌的大人大事,他也不能承认任何历史都是建立在罪恶之上,灾难是一只味道苦涩
的果子,罪恶却是分娩这只果子的花朵。
“单凭同为女人这一点,不用想别的,你必输无疑。”阿彩欣然接受这场赌博,
一扫连日来的气恼,戴上假发,用极尽妩媚的口吻将内心的幸灾乐祸说得风情万种。
太阳照常升了起来,小岛和子飘然而至。小岛和子怀抱燕子红,抱歉地说,柳
子墨觉得身体不适,起床后又睡下了,今日去不了气象部,她怕柳子墨见到燕子红
后又不高兴,只好将燕子红再次送回来。重新摆放在窗台上的燕子红灿烂地向着几
个从旗袍店里拿着新衣服出来的女子。那些女子从燕子红面前经过,没有一个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