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知道这多难缝吗?娘花了足足三个月呢。
不要就是不要。
她说完便不再理他,转头看丫鬟们翻花绳。那时他年岁小,是阖府宠着的小霸王,怎么甘心被人忽视。于是上前揪住她的辫子,逼她扭过头来。小燕蓁一下子哭了,却不像寻常孩子那样放声大哭,而是眼里含着一包泪,一声不吭。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向下掉,白瓷娃娃一样的脸蛋都憋红了,也不求饶不哭喊。
后来到底如何了燕飞已经记不清,他只记得从那时开始,自己不愿让这个倔强的小姑娘流眼泪。
他径直来到她身边,一撩衣袍和她并排跪下。
哥哥。
别怕。
如记忆里许多次那样,燕飞来了。
少年整个人散发着阳光的味道,黝黑的眼睛认真的看向她,乔幽有一瞬间恍惚,以为他透过燕蓁的身体照亮了自己。
燕夫人此时已缓过神,头疼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不出所料的又在维护燕蓁,此刻只想把他塞回肚子里,也生不起旁的气了。刚刚那番话,的确点醒了她。当年东窗事发时,二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嫉妒与伤心让她无法就此揭过,但从小的教养又指示她要做一个宽容大度的主母。一想到这些年因为此事与夫君生的诸多嫌隙,确实不值,她想放下了。
都散了。你俩也别在这跪着丢人现眼了。
燕飞一愣,准备的一肚子腹稿此时竟然派不上用场了。犹豫了一会儿,拿眼睛小心翼翼地瞅着燕夫人:
娘,真没事了?
燕夫人一抬手,给了他一个眼神。燕飞立刻读懂了,那是快滚。
二人出来,燕飞牵着她的手在府里奔跑,他们穿过蜿蜒的长廊,路过南湖时惊起一群白鸥,他们边跑边笑着看下人闪避时的窘迫模样,最后来到儿时荡秋千的玉兰树下,阵阵花香袭来,她仰头闻了闻。燕飞眼睛一直不离她,此刻看到她鼻尖都是细密的小汗珠,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秀气的鼻子,佯装怒道:
是不是你?教灵雨说那样的话来吓唬我。
哥哥英明,你要是不来,我确实半条命要没了。
只要蓁蓁叫,我每次都会在的。
哥哥,你不嫌我麻烦吗?
他假装叹气,麻烦啊,还是个大麻烦。少年弯下腰,摸着她柔软的发顶,所以为了防止麻烦别人,只好你哥代劳了。
知道他故意玩笑,她作势去拧他的腰,白色的玉兰树下,二人笑着打闹。阳光洒在少女身上,白皙的肌肤因刚才的跑动染上红霞,带笑的双眼亮晶晶的,此刻熠熠生辉。
蓁蓁,你还记得布老虎吗?
什么布老虎?
没什么。停了一会儿,燕飞凝视着她,认真的说:你想要,我可以给你做一百只。
我不要。
要吧,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给你布老虎。
哥哥幼稚。
嬉笑声渐远,一身着象牙白圆领袍的男子从转角处走出来,右手下意识的转动着扳指,目光注视着离开的二人,看不出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