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甫一坐下,就听见外面的崔决与张乾说道:“今日出门匆忙,没乘太大的马车,不够坐其他人了,不如张兄你帮我将洛娘子送回去?”
不中呀?!她宁愿裙子破着洞跟张乾走一路!
徐燕芝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下一刻就被崔决伸进来的手掌推了回去,只见崔决撩起前袍,一步就跨了上来。
又一阵马鞭声响起,车轮在人声鼎沸的东市间穿梭,速度快到整个车身都左摇右晃。
徐燕芝死死扒住一旁的扶手,咬着唇后悔,她就应该跟着张乾走,说不定她撒几句娇还能诓他背着她走呢!
现在可倒好,她甚至连句“五郎君,下次见”都没说出来。
崔决刻在骨子里的礼仪使他正襟危坐,不受车速影响分毫。仅有几丝乌发随着马车方向肆动,他苍白的脸色并未见好,似是无尘昊天中的清润月轮。
他唇边浮现起的薄凉笑意,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讽。
“我让你离开崔府,你跟张乾勾勾搭搭的做什么?”
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在外私会的不知检点的有夫之妇。
徐燕芝本来不想跟他发火的,可是就他这个表情,再加上她和张乾中途被拆散的失落,她忍无可忍,火气从心底一直窜到了天灵盖。
“我和张五郎君清清白白,怎么在你这就跟做了什么龌龊事一样?”
徐燕芝的话音刚落,就见崔决挺直的脊背微微俯身,一只手掌扶住马车一边的扶手,另一只手覆在她的脸颊上,毋庸置疑地力道迫使她对他对望。
二者本就离得很近,在马车的颠簸下,那短暂的距离似有若无地在拉近。
“你想嫁给张乾?”
徐燕芝的讽刺也不落分毫,“崔决,我不是说过,不用你说,我也会离开崔府的,怎么,只许三郎君将我赶走,不许我自己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远走高飞?你以为我真的很想留在这里吗?”
留在这里,任你们取笑吗。
崔决的
视线在她面上梭巡,仿佛在验证她话中的真假。
“张乾与你,并非良配。”
他的气息喷洒于她的玉面之上,惹得她微微眯起眼。
与她的个性不同,她上挑的眼眸实在太显魅惑,所以当她眯起眼时,露不出半分不耐之色,反而显得迷人又轻佻。
乱花渐欲迷人眼,大抵是如此。
“我跟他不配跟你配吗?”
“你——”崔决的手掌用力,弄得徐燕芝吃痛一声,便看到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白,完全失去了血色。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在与什么挣扎,抗争着,他死死地抱住徐燕芝,几乎将她一齐拖向地面。
“你做什么!你放开,崔决!”徐燕芝护着自己被差点被拉开的衣带,单手握拳去捶打他的后背。
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崔决失焦的眼神终于恢复了光彩,他迷茫地环顾四周,被马车的速度带得后退一步。
他迷茫着望着坐在对面,红着眼睛看着他的徐燕芝,一向冷淡的容颜终于生出裂痕,“表姑娘!为何是你……”
他是和洛娘子一起出来的。
“你白装了,可虚伪!”
崔决听着徐燕芝正说着老家话,他虽然很多词都听不懂,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最难听,最恶毒的汴州话。
他却没生气,因为已经有一种更大的困惑占据了他的心房。
在温应遮已经无法再对表姑娘做什么的情况下,她再一次失去了记忆。
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坐在马车上,看他们。
“我做了什么?”他看着徐燕芝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裳,眼眶殷红,还看到她裙下撕破的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