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请在这八十年里记住它吧,八十年后要忘就忘了没关系。”上官白玉不在乎她死掉之后还有多少人会记得她,若忘了说不定更好,就不会有人为她掉眼泪。“不过……我觉得能多活十年,对我而言都很奢侈,我不敢贪心想到八十年如此漫长的日子去。”
她身体不好,这条小命好几回都是劳烦赵大夫硬抢救回来,谁也无法保证她能活多久,说不定某天早晨她就会一睡不醒,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
“人类就是这么渺小脆弱又不堪一击。”梼杌哼笑。
“所以在这么短的日子里,我能做什么都想尽可能去做。现在,我最想做的就是帮你治好那个窟窿。”
“我不会感谢你,是你哀求我让你治,而且治不好的话,我可不会随随便便跟你算了。”梼杌还是骄傲地睨视她,将她的好意践踏在脚底,毫无愧意。
“我知道。”她也不是想得到他的感谢才这么做。
两人结束交谈,因为丁香仓促奔回的脚步声和猛催赵大夫快点的焦急嚷嚷已经自外头传来。
“赵大夫,您走快点!”
“别催别催,体恤一下我这把老骨头呀……”
“我家小姐从没主动要我找您过来,一定是她的身子真的很不舒服了,快快快!”
“我有在快了……”
门扉砰地打开,丁香硬拖着一名白胡老者进来,想必就是上官白玉口中的赵大夫。
“小姐,坐。赵大夫,您快帮小姐瞧瞧她哪儿不舒服,我刚才跟您提过,她跑到外头去淋雪,还跌进雪里弄个全身湿,一定是受了风寒……”
“没有淋雪这种词儿啦,丁香丫头。”赵大夫呵呵笑,坐定,要上官白玉将手放在脉枕上。“来,白玉,我先替你诊诊脉。”
“赵伯伯,我无恙,请您过来这趟是为了……呃,丁香,你能不能去吩咐厨房替我准备一些热汤热菜?分量多一点,我有点饿了。”一方面是为了支开丁香,一方面是猜想梼杌应该也饿了,毕竟他有伤在身更需要补充体力,所以上官白玉只好又麻烦丁香跑腿。
“对哦,小姐你还没用午膳……我马上去!赵大夫,小姐交给您,一定要仔仔细细帮她看诊哦!”风一般俐落的娇影丢下话,随即又跑远了,出去时还忘了关上房门。
上官白玉起身掩好房门,接下来她要说的话越少人听见越好,她思索着该如何开口,毕竟她要央求赵大夫医治的,是妖。
“白玉?快坐下呀。”赵大夫催促她。
“赵伯伯,要劳您看诊的对象并非白玉。”上官白玉心一横,直说了。
赵大夫是上官家专属的医者,虽说府里上上下下的病痛都由他一手包办,但实际上最常需要他医治的,便是身躯孱弱的上官白玉,上官老爷甚至特地在府里为他留了一间房,方便他就近照顾上官白玉,所以赵大夫对上官白玉而言已经像是一个亲人。他和上官白玉很有话聊,聊病情、聊草药、聊天聊地,好几回上官白玉瞒着丁香救回受伤的猫狗,也都是央托赵大夫治疗,因此对于她时常捡动物回家的行为,赵大夫可说是习以为常。
“不是你?难道……你又捡了什么东西回来?”所以才会支开丁香,怕又挨丁香数落吧?呵呵。
“赵伯伯,您别吓到,也拜托您先答应白玉,不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好吗?”考量到丁香会速去速回,上官白玉也不敢拖拖拉拉,提出这项要求后,得到赵大夫颔首应允,她才压低嗓音道:“是只受重伤的妖,他伤势不轻,赵伯伯,求您一定要尽力治好他。”
“妖?你这次捡回来的东西,这么特别?”
“赵伯伯,您不要怕,他不会伤害人。”应该吧……
“让我瞧瞧先。”
“嗯。”上官白玉转向床榻方向,看见梼杌闭目养神,一副已经快被软绵绵的床给哄睡的慵懒模样,她出声唤道:“梼杌,你快现身让赵伯伯察看你的伤势。”
他大老爷毫无回应,连根睫毛也没动,她心急地再次叫道:“梼杌?”
“我什么时候答应让人类破大夫看病?”他终于肯动尊口。
“你跟我回来不就等于答应……”
“我记得我从头到尾都只说如果‘你’治得好我。”
“我又不是大夫,怎会治病?”太为难她了!
“那是你的事,我不想让第二只卑劣的人类看见我。”人类不配。
“你……”
“白玉,怎么了?”赵大夫只见上官白玉对着空床说话,脸上净是苦恼。
“赵伯伯,他……他不肯现身。”怕赵大夫起疑,她赶忙又道:“赵伯伯,我没骗您,他现在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谁奄奄一息呀?!”梼杌瞠目瞪她。奄奄一息这四字,只能用在脆弱又无用的废物身上!
“赵伯伯没怀疑你说的话,你别急,不然你粗浅地形容一下他的伤势,我在心里有个底,或许能查出病因。”
“好,这样好。”上官白玉直点头,面对不配台的病患,只好改变作法,她开始描述梼杌的情况:“他左边身子有个大洞,大概这么大……”她在半空中比画出一个成人脑袋大小的洞。“位置从锁骨到胸下,他左手臂上方也全没了肉,只剩下臂骨……”
“慢着慢着,白玉,你说他身上的伤口大到从锁骨到胸下?”赵大夫惊讶地问,她所形容的伤口简直大到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