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月光从森林带点蓝色的枝叶间洒落。田野的香喷喷的气味升起来,冲进马的鼻孔,马一边欢快地跳跃着,一边喷着鼻息。
波尔朵斯和布朗舍开始谈论牧草。
布朗舍向波尔朵斯承认,事实上他是成年以后才弃农经商的,但是他的童年是在庇卡底的齐膝深的美丽的苜蓿里和结红苹果的绿树下度过的。因此他发过誓,等他有了一笔家当,就立刻回到大自然去,象开始他的一生时那样,结束他的一生时也要尽可能离人人都要去的土地尽可能近一些。
“啊!啊!”波尔朵斯说,“这么说,我亲爱的布朗舍先生,您退休的日子近了?”
“怎么会近?”
“是的,我觉着您正在积攒一笔小小的家当。”
“对,”布朗舍回答,“慢慢来吧。”
“说说看,您想攒多少,达到什么数目才肯退休?”
“先生,”布朗舍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波尔朵斯如此有兴趣的问题,“先生,有一件事使我非常难过。”
“什么事?”波尔朵斯一边问,一边朝后边望望,好象想寻找这件使布朗舍难过的事,把它给他赶走似的。
“从前,”食品杂货店主说,“您简简单单地叫我布朗舍,您会对我说,‘你想攒多少,布朗舍,你达到什么数目才肯退休?’”
“当然,当然,从前我会这么说,”温厚的波尔朵斯顾虑重重,为难地回答,“不过,从前……”
“从前,我是达尔大尼央先生的穿号衣的仆人,您想说的是不是这个?”
“是的。”
“好,我现在已经不是他的穿号衣的仆人,但是我还是他的忠实的仆人。再说,自从那时候起……”
“怎么样,布朗舍?”
“自从那时候起,我荣幸地成了他的合伙人。”
“啊!啊!”波尔朵斯说。“怎么!达尔大尼央做起食品杂货买卖来了?”
“不,不,”达尔大尼央说。他听了那句话,从沉思中醒来,集中精神参加了谈话,显得既机灵又敏捷,而这正是他头脑和身休两方面的一切活动与人不同之处。“不是达尔大尼央做食品杂货买卖,而是布朗舍搞起政治来了。就是这么回事!”
“对,”布朗舍既骄傲面又得意地说,“我们在一起搞了一笔小小的文易,我赚了十万法郎,达尔大尼央先生赚了二十万法郎。”
“啊!啊!”波尔朵斯不胜羡慕地说。
“因此,男爵先生,”食品杂货店主继续说,“我请求您仍旧象从前一样叫我布朗舍,继续用‘你’别用‘您’来跟我说话。您想象不到这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快乐。”①
“如果这样的话,我根乐意,我亲爱的布朗舍,”波尔朵斯回答。
他离布朗舍很近,举起手来想拍拍布朗舍的肩膀表示友好。
但是正好马动了一下,妨碍了骑在马上的人的动作,因此他的手落在布朗舍骑着的那匹马的屁股上。
马给拍得朝下蹲了一下。
达尔大尼央笑了起米,并且把心里想的大声说了出来:
“当心,布朗舍,因为波尔朵斯要是太喜欢你,他就会抚摸你;他要是抚摸你,就会把你敲扁的。你看,波尔朵斯的力气不减当年,还是大得很。”
“啊!”布朗舍说,“末司革东并没有死在这上面,可是男爵先生非常喜欢他呀。”
“当然,”波尔朵斯说着叹了口气,这声叹气使得三匹马同时都直立起来,“今天上午我还对达尔大尼央说过我多么怀念他。不过,你告诉我,布朗舍……”
“谢谢,男爵先生,谢谢。”
“好伙计!你有多少阿尔邦②的大花园?”
“大花园?”
“是的。接下来我们还要计算牧场,计算树林。”
①法国人表示客气习惯用第二人称复数来称呼对方,本书中译为心“您”;而对亲密的朋友和家人以及对下属一股用第二人称单数,本书中译为“你”。
② 阿尔邦:法国旧时的土地面积单位,相当于二十至五十公亩。
“这些都在哪儿,先生?”
“在您的城堡里。”
“可是,男爵先生,我没有城堡,没有大花园,没有收场,也没有树林。”
“你有什么呢?”波尔朵斯问,“为什么你把它叫做乡间住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