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我头发的手收了回去,殷达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大概又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大群人正在我的耳边呱噪。
首先是路一咬牙切齿的抱怨:“殷老五,我刚卖一辆车给你你就敢给我玩这一手。早知道你这么菜……”
其次是殷达心神不定的嘀咕:“你说我告不告诉我五婶?她那人可厉害了,我从小就有点怕她……”
接下来就是护士阿姨的声音,将这两位祥林哥客客气气地轰了出去。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个男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像被觅食的野兽盯住了似的,我忽然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是她刚被送来的时候拍的片子。您看这里,”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腔调说:“她的小腿腿骨有两处十分古怪的弯曲,这种弧度……不可能是撞击造成的。而且,据交警说她在撞击之前就把车头挑开了。所以她的身体并没有受到直接的撞击。这里的几处伤口都是车子翻过来的时候碰撞所致,并没有伤到骨骼。”
另外一个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我条件反射般的头皮发炸,顿时明白了先前恐怖的感觉因何而来。
“这张是四十八小时之后的片子,两处弯曲已经基本上消失了。”先前的男人声音中微微带着惊奇,“如果这真的跟车祸有关,那只能说这个人类的愈合能力是十分惊人的。”他说到“人类”两个字时特意加重的语气让我有种不太妙的感觉。难道我躺在这里所起到的作用等同于一只小白鼠?
“这跟愈合能力没有太大的关系,”令我心生畏惧的声音若有所思地反问道:“你不是说严德那个老不死的妖怪十年前就不再做活体试验了?”
“这个……”先前男人的声音略显犹豫,“据我所知确实是这样,至于为什么会在这个女孩子身上出现这种反应……当我被告知这个女孩子是他们一路从严德和米娅长老的家里跟踪过来的时候,我也相当惊讶。”
“呼吸系统呢?”
“微细血管的分布测试基本可以肯定这种短时间的变异。”
“阿摩提供的酊剂……做了么?”
“是的。注射后十五分钟之内出现了鳞化反应。腿部尤其明显。”
他说的话让我想揍他。我躺在床上暗暗发誓,我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揍他。这个不知是人还是妖的家伙,居然趁我不能自理的时候把我当小白鼠?!还鳞化反应?!我从来没听说过医院可以背着病号做这种试验的。
不过,这些我似懂非懂的对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也有好的一面。比如说腿骨弯曲度消失……也就是说我不会像严德那样,下半辈子都只能用一条腿走路了?到底是不是如此呢?这样的揣测一时间无法求证。心头的不安渐渐堆积,令人倍感烦躁。
“我想,她也许是有知觉的,”先前的男人又说:“从监测器的数据判断,似乎您的出现让她感觉不安呢。”
“是吗?”一根冰冷的手指在我的眉尖轻轻点了点,然后顺着眼角滑到了脸颊上,“还有其他的副作用吗?”
“暂时还不能肯定。”男人的声音低声汇报:“神经毒性方面的测试数据还要几个小时之后才能出来。我不明白的是,严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放她离开?”
“我也想不明白。让他们继续盯着。”
“好的,”先前的男人犹豫了片刻又问:“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曝光给新闻界?”
我大吃一惊。
“不要。”男人果断地制止了他,声音里隐含怒意,“你是白痴吗?曝光他们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如果有人顺藤摸瓜查起来,很容易会牵扯到我们身上来的。”
“抱歉。是我说错话。”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诚惶诚恐,“那……这位小姐?”
“等她醒来你好好套套她的话。我想,出于对自身健康的考虑,她应该会很乐意跟你合作的。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是的,先生。”
“神经测试数据一旦出来立刻传真给我。还有,”他加重了语气,“有关她恢复的情况,我要你做一个综合性的评估给我。”
“是的,先生。”
沉默片刻,他又说:“你说话最好婉转一点,不要让她有太大的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