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很微妙。”祖母说。
“微妙指什么?”
“我不想被人杀死。”
我问她,不想被人杀死指的是什么?
“交通事故、飞机失事或者被杀人犯杀了,都是被人杀掉。我不希望我离世的时候那么凄惨,我希望被大地震、洪水或倒下的树木杀死。”
“但是癌症呢?”我说。她那时已经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因此没有必要隐瞒。
“很微妙。”祖母笑着说,“癌症算什么呢?算人还是大地震呢?”
“很难归类啊。”
“我所得的癌症,似乎会让我在离世时非常痛苦。”她说。
“也许吧。”对此我只具备听来的知识。
“你别逃跑哦。”祖母严肃地说。她的语气里没有诅咒的意思,非常坦率。“你一旦遇上事就会逃避,当我感到痛苦、忍不住发出惨叫的时候,你也一定会逃跑,对吧?所以我先这么警告你。”
“就算我不逃跑,也什么都做不了啊。”
“只要你在我身旁就好。”祖母微笑着说。
“需要我握住你的手吗?”我问。
祖母则又一次断言道:“你会逃跑!”
握手这一动作到底会带来什么?我完全无法理解,但是草薙的话很有趣。
“病人们,”我问,“会因为百合小姐握住他们的手而感到高兴吗?”
“不知道。”草薙笑着说,“因为他们之后就死了,我没办法问他们有什么感想。但是你不觉得,他们肯定会感到安心吗?即将从世界上消失,难道不希望有谁在身边守候吗?如果是我的话,就会这样,否则会误认为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于这个世上。”
我一时陷入沉默,认真思考过他的话之后竟不知不觉地笑了出来。“你好厉害啊。”
“啊?”他非常惊讶,但我并没有继续解释,而是问他:“日比野是油漆工吗?”
“是,他爸爸也是,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是油漆工。但没什么工作,可以说日比野基本处于无职状态。店开着,却没事做。”
“那他靠什么维持生计?”
“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无论如何都能活下去嘛。”
“真的吗?”
“而且他孤身一人,大家也都善待他。”
“孤身一人?”
“他没有告诉过你吗?哎呀,这可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