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只想着优午。尤其是将优午分解的时候。”
我一边听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在脑中重现当时的场景。
田中带着鸟,在优午本应站立的田地里鞠躬的场景。那是发自心底、认真到可怕的鞠躬吧,其中包含着谢罪、感谢、敬意和后悔。他做了正确的事情,还是犯了错,我无从判断。
“我的心越来越痛,非常痛,”田中说,“我觉得自己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并因此感到非常苦恼。”
所以,他拖着不灵活的双腿,爬上了这么高的地方。
“你又为什么爬上来?”
我回答说:“我想从这里看看风景。”我是为了仰望这片宛如蓝色幕布一般深邃的夜空而来的。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真好。”
“你对日比野有什么看法?”
田中想了想,回答道:“他怪怪的。”
“今天他被一个人说‘你总给岛上的人添麻烦’。”
田中没有反驳。“我也一样,总给大家添麻烦。”
“很难往下爬吧。”
“是时候走了吧。”
他没有请求我保密、不要说出真相,也没有自暴自弃地要跳下去。
最后,我差点儿说出“也许优午是在向人类复仇”,但话到了嗓子眼又咽了下去。
也许这是优午对出于取乐而屠杀旅鸽、砍伐森林的人类所进行的小小的报复。操控人类去杀人,一种幼稚的报复。也许那对鸟根本不是旅鸽,优午只是以让人杀人为目的做出这些事。就像樱用手枪杀人一样,稻草人选择了只有稻草人才能做到的方式。也许那个稻草人根本不是人类的伙伴。但我没把这些话对田中说。
“稍等一下。”他说,然后在身上摸来摸去不知在找什么。最终,他从后面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是奥杜邦的画。就是那张旅鸽求爱图。
田中将那幅画放在腿上,开始折叠。他在默默地叠一架纸飞机。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他便像确认一般试着投了投手里的纸飞机,随即毫不犹豫地将它放飞了。
从瞭望塔飞向深邃夜空的纸飞机在空中优雅地盘旋,最后缓缓下落,立刻不见了踪影。
我看了一眼田中,他的侧脸很漂亮。我看着这个男人,看得有些恍惚。
“田中先生,你年轻时长得很帅吧?”我说。
他困惑地笑了,摸了摸自己的脚。周围很暗,看不清事物,我只得眯起眼睛。
我要求田中先向下爬。我担心他能否安全回到地面,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他慢慢地、慢慢地往下爬。一级大约要花十分钟,不过这样也好。田中用一只手扶着右腿,慢慢地将身体挪向下一级,动作非常慎重。
“不用着急。”这句话我说了好多次。往下爬比往上爬要恐怖好多倍,那感觉就像身体被投放到空中。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仿佛身处洞窟之中。
途中,我听见田中说:“我能变成鸟的朋友吗?”我没有回答。
不知过去了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我们爬到了一半,天上开始下起小雨。我能看到在地面上等待的人的影子。他们站在那里,没有打伞。
“优午的头最后怎样了?”我问下方的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