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花见那女孩儿在林中乱转,时而玩玩泥巴,时而拿出沙包踢一阵子,还要不时提防守卫与庵中的动静,不免觉得即可爱又可怜。
出了那王府高门,她没有那些规矩的桎梏,也算幸运;可是明明出身名门,却只能在这里守着青灯古佛,甚至连个玩伴都没有,却也可怜。
不过这位大小姐肯出来,倒是省了她的事情。
想着,秀花轻轻从树上跳下。
只是在落地的时候故意弄出了点儿响动。
本在用树枝捅蚁洞的女孩儿听见声音,立刻看向秀花的方向。
她本以为自己偷跑出来玩被人发现了,谁知竟是一个陌生人从树上跳了下来,这让她不由一惊,将树枝扔掉,站了起来,却见秀花笑着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知怎的,女孩儿就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像是坏人,可是出于戒备,她虽然没叫,却像侧面挪了好多步,拉开了与秀花的距离。
秀花弯下腰,小声道:“小妹妹别怕,我方才在树上睡觉,却听见有人来了,这才醒过来的。”
女孩儿咬着唇,侧头看着她,也学着她,小声问:“那你为什么要在树上睡觉?”
“因为……”秀花一时也没想到理由,只得急中生智,笑道,“因为姐姐的帽子,刚才被风挂到树上去了。”
女孩儿听她这么说,不由睁大了眼睛,天真道:“你是姐姐?”
秀花连忙笑着让女孩儿看她的耳朵,笑道:“看,我是姐姐,穿成这样,只是为了方便。”
女孩儿的戒备之心松懈了很多,问道:“那姐姐找到你的帽子了么?”
秀花只能继续瞎扯道:“哦,我好容易爬上树,谁知又一阵风吹过来,把那帽子又吹到山下去了,我也懒得下来,就在树上睡了。”
如此胡扯的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秀花自己都觉得有些脸红。
现在的自己,简直就是在欺骗眼前这个天真小女孩儿纯洁的心灵嘛,罪过,罪过!
谁知,小女孩儿竟然信了,笑道:“爬树是很难的,如果是我爬上了这么高的树,肯定也不想下来了。”
秀花用轻咳掩盖了自己的尴尬,点头赞同道:“是呀,真不想下来了……对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诺儿,一诺千金的诺。”诺儿笑道。
秀花慢步走过去,在诺儿身前蹲下,笑问:“诺儿,那你怎么就一个人在这儿?你的爹娘呢?”
“爹爹出去打仗了,娘亲就在前面的庵里面。”诺儿指了指空相庵,笑道。
“你娘,住在庵堂里?”秀花试探着问。
诺儿点点头:“我娘说,要给爹爹祈福,爹爹在外面征战,很辛苦的。”
诺儿天真的话,却让秀花鼻头不由地一酸。
这真不知是真情,还是孽缘。
秀花抬手轻轻拂过诺儿懵懂不知愁怨的脸庞,又问:“那,你知道你爹爹是谁么?”
诺儿疑惑道:“爹爹就是爹爹呀,大姐姐为什么这么问?”
秀花笑道:“我是说,你知道你爹娘的名字么?”
诺儿皱着眉想了想,先是摇头,再是点头:“爹爹就是爹爹,娘亲就是娘亲呀……哦,爹爹叫娘亲,卿君,不过娘亲不喜欢爹爹这么叫她……而且……”她皱着鼻子,低声道,“娘亲也不喜欢爹爹来看她。”
卿君……
十年前,萧二公子入雁回关为质子的时候,说“卿君待我很好”;
十年后,雁北已经是萧家的天下,那个在他艰难时“待他很好”的卿君,却过得一点儿都不好。
到底是乱世之人,纵然有情,也只能有无情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