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儿被余正行这么一说,立即止住了哭。她打开手袋,从中取出刚领的三千块钱往余正行手里一塞,说道:“这钱我不要了,那五万块钱我早晚也会赔给你!”
余正行恼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说几句都不行?还说什么赔?你拿什么赔?”
李红儿一咬牙道:“我给你当牛做马,把整个人都赔给你行不行?!”
余正行没想到李红儿会给他来这一招,便说道:“我可没这个意思,你也千万别往这方面想!”
李红儿固执地说:“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余正行把钱重新塞回李红儿手中,说道:“人虽不大,脾气倒不小。快把这钱拿上,听话,否则我真的不高兴啦!我现在告诉你,企业破产是很平常的事,你不必往心里去。我在杭州还有一些朋友,这两天我就介绍你过去,新世纪一切正好从头开始。”李红儿家跟余正行父母家是邻居,几个月前刚从杭州某大学历史系毕业,因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她父亲托余正行帮忙,先来他这里“落落脚”。余正行虽说公司没了,但他没忘记自己仍有照顾李红儿的责任。
“你呢?”
“我还能干什么,这几天自然是打理公司关门的事。公司还欠着人家的材料款,我总不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一走了之吧。”
“我哪里都不去,就要跟你在一起。”
“走吧!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倒是让我见了心烦!”
李红儿气得傻站了一会儿,然后扭头走了。
公司的废墟上只剩下余正行孤伶伶一个人。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在一道道光束中,纤尘在飞舞。余正行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许久,他还没想好是否要在这个时
候一个人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想当年他辞职下海,什么困难没想到过?走南闯北为生计奔波的艰辛,妻离子散被感情遗忘的困顿,什么滋味没尝过?!为了撑住这块最后的阵地,他甚至好几次拿出自己准备讨好“女友”的钱来度公司的难关,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早知道手下人都这副模样,他实在不应该糊里糊涂地把最后一点血本也拿出来用以表现自己的慷慨和伟大,说不定这会儿正有人笑他是天底下最大的一个傻瓜!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越看越觉得地上营业执照及公司印章等物触心触肺地刺眼,禁不住迁怒于此,一脚将这些东西踢得四处乱飞。
反正已经一无所有了,还要这些劳什子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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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二
余正行这回算是彻底栽了。
这里风景很好但他心情很差。过去不管遇到什么难事,总有几个朋友可以联络,这次就大不一样。“朋友们”大都不肯原谅他的破产,有的避而不见,有的只管盯在屁股后面追债,逼得他不得不急于逃离这个叫做“天堂”的地方。
但是,他该往哪儿走呢?身上一共三千多块钱,走远了,到头来这几个钱无疑都会变成车票——这种玩笑是万万开不得的!思来想去还是回老家。可是,两手空空地回去,总有点“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感觉。
一连数日,他拿不定主意,倒是反复想起大学时代马林曾在他面前常念叨的一句话:“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不过那年头他从不觉得缺钱花,不像马林乡下人,供他读书的钱每每不能按时寄到,动不动就夸张地要唱《国际歌》,所以,他除了看马林的笑话,接济一点饭菜票,并没有亲身感受。现在忽然有了刻骨铭心的体验,竟恨不得政府马上收复台湾,他也好为祖国的统一大业冲锋陷阵,哪怕光荣地沉在台湾海峡一了百了。
好在事情并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身上的钱足够回家的盘缠,正如输光了钱的赌徒还能将随身的衣服穿回家,并不打赤膊上路。
就在他决定重归故里时,李红儿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红儿在杭州虽有不少同学,但大都没有像样的工作,使她无可依靠。余正行为她介绍的单位也去看了,总经理亲自面试。那人的一对眼睛虽然不大,却是地道的信息时代的产物,功能如同美国最新式高空侦察机,李红儿刚一进门,就被从头到脚整个儿地扫瞄一遍,最后将她的目光锁定,仿佛要在这里截获到有用的情报。李红儿从没见过这种像枪口一样咄咄逼人的眼睛,吓得差点找不到自己的眼皮,只得又来找余正行。听说余正行要回老家,便说自己也不打算在杭州找工作了,两人正好同行。
余正行对红儿的来十分惊喜,同时又感到隐隐地不安。根据常理,余正行还真不能丢下她不管。既然接受了人家的托付,就有责任负责“托管物”的安全,至少该平平安安地将红儿交还给她的父亲。可是,经过这场变故,尤其那天红儿冒出一句要给他当牛做马,全身心地赔过来,倒让他平白无辜地担惊受怕,此时更觉着让红儿与自己同行会非常地不妥。在他的眼里,红儿向来就是个孩子,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个人时,正见她小屁股上拖一块大尿布在地上学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