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鹰道:“老兄想得周详,如此人人以为老兄命丧于小弟之手。”
参骨感触的道:“不论公私,形势均急转直下。早前的洪水、刚才破去我武功神乎其技的可怕招数,均令我再难振起与鹰爷为敌的意志。当年的军上魁信、丹罗度,想必有同样的感受。我并不怕死,可是要我为默啜死,化为鬼也不甘心。”
龙鹰道:“老兄放心,我绝不会视你为贪生怕死的人。”
参骨坦白道:“鹰爷和我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如我们掉转位置,我会在你尽吐秘密后,仍杀之无赦,且嘲笑你的愚蠢。”
龙鹰讶道:“原来你一直这么想?又为何那么愚蠢?”
参骨道:“我从来恩怨分明,本人视鸟妖为友,他却瞒着我离开,由于我是他大力向莫哥推荐的人,势陷我于不义,遂于临死之前,反算他一着,真没想过鹰爷甘冒放我离开之险。”
龙鹰叹道:“参骨兄厉害!”
参骨以带点伤感的语调道:“我和莫哥确有交情在,很佩服他处事的方式和手段,论领导能力,实在默啜之上。可惜他遇上的对手是鹰爷,他一直以为摸通摸透了你,到今天才知错得多么厉害,没人可杀死练成《道心种魔大法》的魔门邪帝的传言,竟然千真万确。然而,莫哥到了这等田地,仍心存妄念,使我看到他的弱点,将希望寄托在与鸟妖狼狈为奸的田上渊身上,是与虎谋皮,也令我对他彻底地失望。鹰爷放心,你这样善待我,未来若有机缘,必有回报。”
龙鹰探出两手,和他相握。
同时输进两注魔气,一方面可纡缓他严重的内伤,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如参骨绕个圈返河寨去,他能知所提防。
深入了解参骨后,他对此人大为改观。如参骨般纵横多年、所向无敌者,自有其一套生存之道。剩看他在这等情况下,仍能提出龙鹰没法拒绝的提议,反算鸟妖一着,便知他的厉害。
参骨亦是个示范,令他晓得在接二连三的重挫下,狼军士气低落,于默啜抵达前,难有大作为。
此认知非常具决定性,引导着鹰旅的未来动向。
龙鹰问道:“老兄如何称呼默啜、莫哥和鸟妖?”
参骨现出讶色,却没犹豫,爽脆答道:“我和鸟妖交谈,直呼默啜和莫哥之名,对鸟妖则叫他为自己起的名字‘寄尘’,他很喜欢寄尘子的名字,认为自己暂时寄身红尘,将来必有称霸封王的好日子。”
又忍不住道:“鹰爷是否……”
龙鹰晃晃脑袋,道:“是其中一个可能性,一试无妨,给识穿便动手。”
问道:“好多了吗?”
参骨喜道:“至少可以走一段路。鹰爷小心,寄尘一向对田上渊推崇备至。”
龙鹰答他明白了,瞧着他去远,这才离开。
第十七章 真作假时
龙鹰点燃两盏风灯,置于岸边一块巨石上,然后就在风灯间坐下来。
风灯是临别时参骨给他的,以此为约定的讯号。他解开了扎头的布巾,让头发披肩,此时的他,剃掉了胡须,外形上确与“范轻舟”有很大的分别,肤色因长时间的曝晒,比之在西京黑了很多,唯一须担心的,是眼的形状。然而对他这位“魔门邪帝”来说,因能改变眼神,其他的等闲事也。
这是有心算无心,田上渊怎可能想到,来见的非是参骨而是龙鹰。
思潮起伏。
现时的情况,危如累卵,随时有覆亡之祸,指的当然不是这场战争,而是他的“长远之计”。应付好田上渊,还要看能否及时截杀鸟妖。
一路走来,他曾试图去感应鸟妖,但不知是否脑袋疲劳,还是鸟妖成功驱除了他大部分魔气,竟然没什么感觉。
不是不晓得鸟妖成了他致命的漏洞,否则他不会在毛乌素竭尽己能去杀他,只是失败了。之后恶战连场,生死攸关,何来空隙去思考鸟妖的事。幸好得老天爷看顾,截着参骨,否则明早醒来时,仍懵然不知虽赢了战争,却输掉李隆基的江山。
一艘风帆,从下游驶来,此刻离他约五里远。
龙鹰知是时候,闭上眼睛,运动魔气,自然而然脑海内浮现参骨的一双眼睛,以“横念”凝聚眼神的芒采。有诸内,形于外,凭体内魔气改走不同的经脉径路,从而令眼神天然转化,是绝不出漏子的手段,他还运功改变眉和眼间的距离,眼睛也因而变得狭长了些许,就是这些微的变化,使他化为另一个人,包保田上渊认不出他的“范轻舟”。
如此以魔气“易容”,不可能持久,幸好他需要的,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
风帆出现在视野里,是艘单桅船,逆流全速驶来。
龙鹰左右手各提一灯,从石上站立起来,背挂的是参骨的成名兵器“诛神刀”,还故意将灯举至脸旁,映照着他拿出来见田上渊的容颜。这招叫“欲彰弥盖”,反令人不怀疑他这张脸是假的。遮遮掩掩,适得其反。
风帆在离他三百丈处靠岸,接着一道人影从船首投往河岸,破风声起,下一刻田上渊奔至近前,于离他站立的巨石不到二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