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告诉将领们,这种处置方式虽然粗暴但有用。大战后伤员实在太多了,医官再多也无法对每一个伤者一对一精心救治。
为了医治更多人,忙碌的医官们有时会比较武断,不过他从未干涉过具体的个案。那些看起来情况还好的人,砍了手脚之后恢复得更快,总比拖到奄奄一息时再砍强。
朱由榔自认没有任何治疗经验,医术比随军几年的医官们差得远。
警卫团的医官在几年间处理过成千上万个伤口后,外科手术的水平——起码在处理刀伤方面独步天下,他没理由质疑医官的选择。
“他们砍过成千上万人的手脚,下刀比杀猪的屠夫还快,将士们不会太痛苦的。”
“陛下恕罪,这……这不是痛不痛的问题。男子汉大丈夫,面对贼人他们没皱过眉头,可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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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摇旗谨慎选择谦卑的语气,不过伤兵营每天传出的叫声凄惨,还有托人来求情的部下实在太多,足以让他鼓起勇气到御前提出质疑。
重伤员无法医治,慢慢拖到自然病死,这谁也怪不了。打仗自古就要死人,大家都可以理解。
可是大战之后还会被自己人砍断手脚,大家实在难以接受。况且砍了之后也未必一定能活,至少目前为止,所有伤员都还在床上躺着。
侥幸拖到痊愈和必然伤残之间,很多人宁愿选择拖下去,而不是搏一个渺茫的机会。
“原来你们担心这个。”
为了说服众将,朱由榔叫来随军参谋骆雁行,让他大声读出南方历次大战后的伤残统计数字。
大夫的嘴可以骗人,统计不会骗人。安南、广东大量生还的因残退役军人足可证明,对四肢受到重创的伤员果断实施截肢手术,确实可以提高生还概率。
众将听完之后无语了好长一会,精确到个位数的统计数字说服力很强,没有人可以继续质疑。
“陛下,砍了手脚,以后他们还怎么活呢?”
郝摇旗告诉朱由榔,夔东山多地少,土地贫瘠,诸部的钱粮都十分紧张。
如果把伤残老兵赶走,那些人的生活就无以为继。只剩一只脚肯定没法干农活,只剩一只手勉强还行,不过效率肯定大受影响,一年照顾一两亩地,养活不了自己。
为了不影响军心士气,大家恐怕只能将残疾士兵一直养在营里占位置。一次战斗增加几百上千个拖油瓶,长期下去战斗力肯定会明显下降。
和五个需要照顾的伤残者比起来,一个健康的壮汉显然更有价值——起码在种地和打仗方面是这样。
这种话大家都不方便说出来,但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仁慈或许可以让良心更好受一些,但是如果因此打不赢清军,更多人就会被杀死。仁慈的战败和残忍的胜利之间,他们情愿选择残忍。
然而朱由榔对此有不同看法。
他向忠贞营将士们介绍起广东的退役政策,大量因残退役的老兵在巡检、村长、里长或者其他基层位置依然干得很好。
那些人有朝廷供奉养着,比在军队里更忠诚。为那些人提供的微薄俸禄不会白白浪费,反而会通过社会运转重新反哺朝廷。
国家就像一台机器,一个稳定的基层会为朝廷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而久经考验的忠诚老兵无疑是基层的柱石,起到稳定全局的作用。
比如说一个村庄里拥有一个退役的村长,那么这个村庄拖欠粮草的数量就会大幅降低。那些老兵会拄着拐杖去扇无赖懒汉的大嘴巴子,督促他们缴纳应缴的钱粮。
考虑到忠贞营普通将士的识字率几乎为零,朱由榔决定为因残退役的老兵安排一些作战参谋,对他们进行一些退前培训。比如说认识几百个字,足以阅读朝廷文书,还有简单的算账技巧。
总而言之,东、西两川的人口实在太少了,加起来恐怕还不足一百万,即使是废物都要重新利用,更何况忠诚的老兵呢。
“陛下要教他们读书写字?”
郝摇旗张大了嘴巴,久久难以合上。如果有足够的教书先生,他宁愿把他们安排给蒙童,这样小孩子长大后或许还能考上秀才或者举人,光耀忠贞营的门楣。安排给老兵,这实在太仁慈了,仁慈到难以置信。
“没错,能看懂朝廷文书就好。”
朱由榔谈得兴起,又说起战俘的安排问题。
按照旧例,那些没有太多劣迹的辅兵将会被送到重庆、顺庆、保宁一带屯田。那里在李国英治下保持着一些沿江田地,现在李国英把人都掳走了,急需一批人去重新耕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