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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章完结阅读226(第1页)

如芳芷那样,朝我长身而跪,将额头抵住平摊在地上的手掌,这是最崇敬晶恭谦的礼节,只献与君王和父母,今日他们却对我行如此大礼。x45

我扶着芳芷起来,勉强笑道;“你们过得好也就是不辜负姐姐的心意了,还说什么报答不报答。”

看着颜澈和芳芷携手出宫去,那日的天光晴好,外面日头极盛,却是也盛大不过他们含情凝睇时眼中迸发出的脉脉情意。今日青春少艾,夫妻结发,他日暮齿之年,相携终老,或许是人世间的最寻常,也是最难企及。

我倚着门廊,看了他们许久,直到有玉笙轻叹一声,上前劝我莫沾染了暑气,方是肯进去了。

此后大概三四日,奕槿亲自下旨为颜澈和芳芷赐婚。我听到这个消息时,顿时觉得心中宽松不少,圣旨已出,他们从此也就无需为流言所累。此举亦是引起宫中诸人纷纷侧目,原以为宸妃就此在宫中沉寂,谁想得到皇上一转眼,就可以赐予她的旗人如此殊荣,帝心高深,委实难测。

日子渐渐到八月中旬,中秋宫宴已近,这是自轩彰十二年始,太后五十寿辰后,又一颇具规制的宫廷宴会,是为皇族阖家团圆,更是祷祝今年秋收满鼎,府库丰盈,国运昌盛,民生安泰。

皇宫中近来烦心事多,奕槿的意思是借佳节之喜庆,好好冲一冲宫中郁积的阴霾晦暗之气,宫中之人都是极会察言观色之辈,因此底下办事的人无不是手脚殷勤,将中秋宫宴准备得里外周全,先是浩浩荡荡地到御龙台祭天,庆贺丰收,礼毕,宴席间除礼乐坊歌舞,还有杂技百项,譬如角抵戏、蛮牌、甩棍、寻橦、吐火、狮豹、掉刀、找鼎等,此等多源自民间杂耍,后经多年推演,独创风格,渐成气候,开始盛行于贵族宫廷,为闲时戏遐。但于深宫嫔妃而言,大抵都是平日不易见到。

中秋宫宴同上回太后寿宴一样,设于雪芙殿。雪芙殿临水而建,依据这不可多得的地利,还安排了水傀儡、水蹴鞠,这更是难得一见的新鲜玩意。

八月时分,正是美蓉盛开的季节。置身雪芙殿中极目眺望,满眼是大捧大捧的雪色芙蓉,簇拥挨挤,争相盛绽。雪白婷婷,墨绿卷卷,漫漫然仿佛要与逼仄成一线的天际相衔,这般昂扬勃发的势头,甚至都看不到掩在花叶底下一波一纹的碧水,蔚为壮观,瑞气氤氲,堪比瑶池仙境。

高氏皇族子孙众多,枝长叶曼,难得有共聚一堂之日。漫目看去,殿中济济,都是黑压压攒动的人头,他们都是东胤开朝皇帝贤祖帝的子孙,若追溯得更深远些,他们都是西胤第一位君王元始帝的子孙。

而那日太后却是因病未至,众人心底都跟明镜似的,但都不敢明言。太后是在为愠恼九公主出走一事跟皇上怄气,存心不给面子。否则如此重大的日子,太后贵为天下万母之尊,就算身体再不适,稍稍地露一下脸,虚衍一下场面,总不会也拿不出心力应付。

奕槿对此心知肚明,他也是能沉得住气的人,涵养深厚,心申纵有抑郁不快也不会形于颜色。宫宴上因太后缺席而带来的尴尬,在觥筹交错、欢声如雷中暂时遮掩过去。

我静静地坐着,看着连续三位前往阴山行宫延请太后赴宴的使臣,皆是无功而返,面有难色地向奕槿回禀。

我轻轻一哂,却是能体谅太后此番悲凉荒芜的心情。纵然她秉性温和宽厚,纵然她是世人眼中雍容高贵、端庄娴雅的太后,而她现在仅是心忧女儿去向的寻常母亲。要她隐藏悲伤,要她合宜得体地笑着,装作没事人一样,和一群血缘寡淡的人共贺中秋,而与自己血脉相承的亲生女儿,却是踪影全无,生死末卜,这些要这位年迈病弱的女人如何做得到。

直到第四位使臣出去时,我忽然出声,喝住那人道:“不必去了,太后今日断然都是不会来了,除非……”我话锋一转,“除非能找到九公主。”

“颜颜,你不要管这些事。”即使此刻心情沉郁难舒,奕槿还是尽量温和地对我说话。

“中秋佳节,月团圆人团圆,唯有太后与公主不团圆。就算来了又如何,触景生情,徒增伤感罢了。”我在奕槿异样的眼神中,将话顾自缓缓地说完。

奕槿闻言轩一轩眉毛,薄削若刃的唇锋紧抿,他看了我良久,最终耐心地说道:“颜颜,今日不单是家宴更是国宴,国之团圆,自然应先置于家之团圆。今日皇族宗亲难得聚首,而东后母仪天下,却是百般推诿不至。让那些旁系宗亲藩王,如何看待我嫡脉皇室?再说四月底寿辰之时,人人都看山太后精神尚好,容光焕发,现在不过三月余的功夫,就病得连露面都难,你觉得有人信么?”

说到这里,奕槿指腹抚着金龙酒撙上繁复凹凸的花纹,声线低沉道:“何况阿九之事,朕心里亦是不好受。这些日子来,朕派山的人有增无减,就是希望能将阿九找回来。”

我浅淡而笑,轻声道:“原来皇上所在意的——是嫡脉皇室的体面。”

我本是叹息,想不到一句话脱口而出,竟就是毫不遮掩的挑衅,“有增无减?那么敢阿皇上一句,皇上如此忧心如焚地要找回九公主,是单单担忧公主,还是唯恐公主以女子之身漂泊在外,万一遇上不测之事,会污损整个皇室的体面。”

我在“女子之身”和“不测之事”上都刻意加重语气,奕槿绝不会听不出里面深藏的意思。我不知高氏的宗亲藩王中反应如何,但是宫中诸人皆是在私底下说,眼下离端雩山走已有二十来日,都到了这时候还是找不到,倒真是凶多吉少。更有甚者还窃窃说,这端雩不若是死了,若死了落得清静干净,若是活着,万一真有什么不测之事,到时候整个皇家都落不得清静,落不得干净,传出去还要沦为天下的笑柄。

“颜颜,你的脾性这是越来越乖戾。”奕槿压低声音,此时毕竟是在宫宴之上,我们之间说话到底不好让旁人听见。

我看到奕槿眼角肌肉轻微搐动,他原先心绪不佳,现被我出言一激,已是隐隐含怒,只差了要怫然发作。

灵犀就在旁侧,见到我们如此,她笑着道:“姐姐刚才的活说偏了,皇上一则为人子,当然心系太后凤体安康;一则为人君,当然更要心系整个皇族的体面。”

她前面的话说得郑重,后面的话却是有意要插科打诨,“姐姐是极聪明的人,却有言不及义的时候,难得能被婉辞逮住了短处,姐姐还不赶紧自罚一杯酒,省得婉辞等回就变卦,想山更刁钻的法子来罚你。”

我看了上官婉辞-眼,见她先是煞有其事,随即神情转作促狭,冥思时微扬起红润的唇瓣,浅笑间漾漾而出的是一抹说不山的娇憨。她不愧是灵犀,口齿就是要比旁人伶俐些,几句得体大气的言辞挟着看似无心的玩笑话,不着痕迹就将僵持的气氛缓了缓。

“颜颜不能喝酒,就免了罢。”奕槿面朝灵犀,淡淡地说道。

灵犀不不顾奕槿阻止,她素手执一把镶嵌珊瑚珠象牙壶,给我满满地斟上一杯。

“婉辞。”奕槿沉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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