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那些视频调出来,自虐式地反复观看,从濒临崩溃到无动于衷,本以为这剂猛药能让自己痊愈,没想到梦中的纠缠却越来越深,越来越煎熬。
他梦见那双眼睛痴痴地看着他,爱意缠绵,眼睛的主人伏在他身下,温柔而驯顺,任他为所欲为。
醒来总是陷入深深的厌恶与自我怀疑,既充满期待,又避之不及,像个屡次戒烟的老烟枪,明知道不好,却总是戒不掉。
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暴躁易怒,又阴郁消沉,一颗心游荡在极热与极寒之间,被烈火灼烧,再被冰水浸泡。
他被反复撕扯了许多年,没有彻底疯掉,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
林辙碰了那么多软钉子,还要坚持不懈地给他做心理疏导,甚至不惜冒着被起诉的风险来刺探心底那些阴暗难言的秘密。
他无法定性那些错综复杂的情绪,爱与恨这两个极点甚至能交会在一起,撕裂了中间那一片无人探索的蛮荒之地。
顾昭然终于知道夹在爱恨之间的,是他渐生渐长的欲望。
他想要那双眼睛看着自己,想把那个人的身体和灵魂都占为己有。
他的母亲觉得不可思议,当年获悉丈夫出轨都能淡然处之的强势女人,头一次在儿子面前失态,她朝他叫嚷,摔东西,声泪俱下地指责他的荒唐想法,顾昭然却始终低着头,像凝固的盐柱,沉默而固执。
他母亲拗不过他,在林辙的劝说下放他回来试一试。
“总之不会比现在更糟。”心理医生这样说道。
是啊,如果这次尝试仍然无法让他得到爱与被爱的能力,顾昭然这个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最终只能像行尸走肉一般熬过一生。
也许用不了一生,他就把自己毁掉了。
顾昭然关掉视频,打开另一个文件夹。
他几乎要成功了,可惜功亏一篑,一场处心积虑的相逢,只换回了这些偷拍的片段。
面画上已经换了主演,傅光洲不再年轻,而他温柔热情的目光终于定格在了自己身上。
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可是心里仍然一片空虚。
不,他并没有得到,他只是短暂地被爱了一场。
修长的手指抚过画面上那张意乱情迷的脸,顾昭然按了暂停,截取了一张他们忘我交缠的画面。
顾女士端着两杯咖啡,推门而入:“谈谈?”
顾昭然抬头看她,问:“你怎么过来了?”
他早就从家里搬了出来,而她一直有自己的事业与生活,特别是再婚以后,母子两个已经很少出现在同一屋檐下了。
至少有一个人没被那场失败的婚姻毁掉,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我知道你没睡。”顾女士在他对面坐下,把咖啡推给他,“还在失眠?”
顾昭然看看挂钟,凌晨三点,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
“熬夜伤身。”他把两杯咖啡都挪到自己这边,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白水,顾女士将玻璃杯捧在手里,面露忧色:“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问也是白问,如果感觉好,谁会在半夜三更不睡觉?
这个儿子向来执拗,人回来了,魂还不知道留在哪儿呢。
“值得吗?”她又问。
顾昭然摇摇头:“不值得。”
“你想明白就好。”顾女士还以为他醒悟了,谁料他下一句能把人气死:“是我不值得。”
尽管后来难舍难分,也得承认他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他没挡住屏幕,顾女士不可避免地看到那个画面,霎时火冒三丈,声音抬高了八度:“你拍这东西什么意思?”
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偷拍拍上瘾,镜头还他妈对着同一个人!
她深吸了几口气,压下想砸电脑的冲动,怒道:“你拍这玩意不是对付他,是为了对付我!”
顾昭然颔首承认,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我知道你手里有他的把柄,我不介意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