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哥,你今天不去酒吧打工啊?”小微跟着他转悠,吞吞吐吐地问,“许医生,他,他不过来吗?”
“许医生中午给我电话,说是老婆发现怀孕了,这几天他估计会很忙,赶不来。所以晚上打工我请了三天假,好给你做饭,照看你。”孙乐快人快语的说完后,只顾着洗菜、淘米,一点也没察觉到小微的异样。
男孩瘦弱的身体靠在冰箱的侧面,开始只是轻轻发颤,慢慢地似乎痉挛起来,人一点点滑落,直至蜷缩着抱紧,歪坐在地砖上,头垂到臂弯中,久久不曾抬起。
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换来了孙乐的大叫,“小微,帮我接电话,就在饭桌上。”
他支撑着站起来,神思恍惚。
“小乐哥,是叫周军周先生的,你来听……”
“说我不在!”孙乐呆了呆,高声吼了一句,举起菜刀对准砧板上的土豆,狠狠切下去。
“他说你在。”小微挨近他,看着他,小声嘟囔。
“靠!”孙乐翻翻白眼,“你说我在菜场,迷路了!!”
小微照实拷贝了他的话,“他说他就在菜场口,他等你。”当完传声筒,男孩的脑子愈发混乱。
孙乐瞪大眼睛,楞着盯住手中的菜刀,“我操!这有完没完啊,还让不让人过日子……”
出小区左拐,已经人烟稀少的菜市场,入口角落的葱姜摊旁,果真格格不入地矗着男人闲适的身影。
周军眯起眼睛,视线紧随着孙乐而移动。
他的左脚确实不灵活,有点瘸,走路是一拐拐的,却不是很明显,比想象中要好得多。
周军有些怔忪,大陆曾骂过他,说是小乐为了让他不忘记这段满是伤痛的感情,执意不肯动手术取出子弹,后遗症就是无止尽的疼痛,以及无法再挪动的左腿。
“你的腿,看过医生了?子弹没留着吗?”脑子轰地发热,他也没想到,一把拉住男孩的手之后,出口的竟然是这样的问话。
孙乐胸口一窒,当场被他气倒了,这是什么烂人啊,难不成自己非得瘫在床上,生死不明的,才称了他的心吗?
奋力甩脱他的掌控,少年寒心地低语,“对不起,周哥,我让你失望了,我胆子小,没勇气,你给的惩罚,我偷偷逃掉了,我,该死!”
“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周军暗自淬骂了自己,真混蛋得可以!
“这会儿你看到了,我很好,好得都快让你发火了,不是吗,周哥!”孙乐的语气轻淡的似在飘,心开始湿润,滴得不是泪,是血吗?“梁哥料得真准,他说我万一能遇着你,一定要认清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周哥,我现在想清楚了,我和其他人有啥区别?都是找来玩乐的,高兴了哄两下,腻味了就走人,如果太当真,就是傻X一个,残了,废了,也是活该,周哥,对不对?!”
周军被他的一番话给弄乱了心神,脸色越来越难看,想好要说的话,堵着怎么也出不了口。
看着他冷淡的眉眼,男孩用力摇摇头,黯然地说,“既然都看过了,那我可以走了吗?周哥……”
()
听着孙乐提到了梁平,周军自己的脑子也是乱糟糟一团糨糊,怔了片刻,僵硬地点点头,“你走吧,走吧!”
镇定地重新返回家,他默默做好饭菜,端上桌,一切看似按部就班,井井有条。
只是这一顿晚餐,两个各怀心事的男孩,几乎都没动筷子,空气里,极度压抑着伤痛的愁绪,始终挥散不去。
象征性地吃完饭,将碗筷收好放进水池,他出了神,不知觉地洗了一遍又一遍。
“小乐哥,洗洁精快倒完了。”小微立在他一侧,有气无力地提了一句。
“啊……”他反应过来,心慌意乱地一阵折腾。
“乒乓——哗啦——”,手控制不住地一抖,所有的饭碗通通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锐利的裂片天女散花似的弹开。
“你去吧,小乐哥,我来收拾。”小微体贴地推他出了厨房,也想为自己找点事来做。
孙乐对着窗外清朗的月光,微微扯着嘴角。
原来,忍耐到了极限,连哭泣也提不起半点力气。
周军,你叫我怎么能忘记,梁平说的那段话。
他说他对不起我,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可我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