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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章完结阅读58(第2页)

盐课司交锋之后,少筠没有着急着赶回扬州,而是就地安置参与械斗的灶户。林志远和蔡波陪同下,少筠几乎认完了为自家煎盐的新老灶户。毫无疑问的,方才堂上的一番说辞,为她赢得了空前的拥护。连方石也都执意跪在她面前,泣不成声。她安慰了几位长辈、吩咐他们去歇息后,又来到桑荣家中。

桑荣最是耳聪目明的,少筠来到他家里,他就看不惯灶户们都拥着她、巴结她的情形,一把扫帚把众人都赶跑了,只留下少筠和林志远说话。等到左右无人,桑荣肿着一张脸,逼视少筠:“小竹子!今天这事是你意料的?”

少筠一愕,忙说:“荣叔怎么说!少筠怎会知道!”

桑荣哼了一声,沉下脸来:“你头一回我富安,我说过什么?你要是敢拿了大宅门里的手段来这里耍,我替你爹打断你的腿!你拿桑家的招牌给人家用是什么心思?你拿了招牌给人家用还暗地里吩咐我们不许我们出来给人翻新残盐,又是什么心思?老荣头是老,但煎盐还没煎得眼睛瞎!你挖了个坑给别人跳,就是把一帮老骨头都绑在前头。幸亏还没闹出人命,真闹出来,你心里过得去?!”

少筠心中一紧,只觉得眼眶一逼,眼泪紧接着就掉出来,她连忙当地跪下:“荣叔火眼金睛!小竹子用了心思不错,可荣叔别生气,听我辩一辩好不好?”

老荣头没吱声,只半眯着眼。

少筠掂量着,也不敢站起来就说到:“荣叔,转运使大人为昔日姑姑私收余盐的事情,早想把桑家一脚踢开了。家里徐管家坑了我们多少银子,只怕荣叔心里也有数?再加上折色纳银,家里实在是个空架子,连官府也不看好的。我拿家里的招牌出去给他们用,是有冷眼旁观的意思,可绝没有要老掌故们摸着石头过河的意思。我……我确实预料到聚富盐庄的富豪们不知道残盐里头的深浅,会积压大量的残盐在手,但我确实不能知道大家伙竟能为此打起来,更不能知道御史大人竟然有能耐调兵……”

一旁的林志远听了这话,也叹气,站起来对桑荣作揖道:“荣叔,小竹子这步棋是险,却也是无可奈何。你想想,他若不这么做,桑家百年招牌只怕就毁在我与若华手里了。按说,与官府交道,还得有她这样的城府才成!”

老荣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扶着少筠的肩,破锣嗓子说道:“做人难啊!当年你爹爹和大伯不止一次对我说过,这行当里头,亏死老实人、撑死坏了品行的人。老荣头这一辈子,活到眼下,也不敢说你对也不对,横竖不出事,我瞧着你这份精明,都宽容你。但是小竹子,做人若是没了谱,老天也不赏你运气,你知道么?”

少筠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桑荣这两句话比鼎爷当面骂她是小娼、妇还叫她难受。不自觉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她低声说:“对不住荣叔……”

桑荣扶着她起来:“起来、起来!孩子你起来!我听你说一句对不住,心里就知道了。起来去歇着吧,闹了一夜,连你也差点挨了官老爷的棍子,去歇着吧!”

少筠站起来,转了身偷偷抹了眼泪,才笑道:“荣叔今日歇着吧,也该正经看看大夫。我这就去给荣叔赵叔几位告个假,好叫你们歇一歇。”

林志远微笑道:“很该如此,你去吧,我同老荣头再说说话。你若累了,到家里歇一歇。”

少筠答应了就转身出去。林志远舒了一口气又笑着对桑荣说:“你这话说重了!小竹子有些心思没错,但她一个十五岁的丫头出来当家,做成这样子,十分难得了。你再说这话,她心里不知道怎么难受。你瞧,一下子她眼圈也红了。哎,我真怕她扛不住了……”

桑荣瞅了林志远一眼,慢慢的走到床边,脱了已经脏污的衣裳,躺倒床上:“就你会心疼?”

林志远又笑:“是!你是把她当闺女来疼。越疼越打,你对小贵子就这德行!幸亏小贵子也成才。可小竹子不一样,姑娘家,心思细,你说一句,她再豁达,也要寻思半天。”

“好生啰嗦!”桑荣翻了个身:“你还不歇着去?”

林志远摇摇头,又嘱咐一句:“我叫大夫进来给你瞧瞧,你别又推三阻四的,不然我让小竹子进来亲自伺候你。”,说着也就出去了。

……

这时候何文渊点的八百军卫还没有撤出富安,尽管没有人再敢胡闹,但整个富安还有些不同寻常的紧绷。也正因为何文渊还在,鼎爷徐管家等人都没再敢出声,而贺转运使心里早就打起了鼓:究竟这位何文渊大人还有多少家底?他能绕开一省布政使独立调兵镇压骚乱,这说明这位巡盐御史绝不是寻常御史;他昨夜里但凡开口,并没有袖手旁观的意思,而是偏帮着桑少筠,这说明御史有态度!是敌是友,远不是当初设想的那般简单!贺转运使心思一转,最后与梁师道一合计,没敢再多插手富安事宜,连夜赶回了扬州!

贺转运使一走,鼎爷一伙人真成了半边吊,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当下里参股的几位人物都你一言我一语的彼此杯葛,一时三刻也整不出一个合适的结果。

这番变化,有些是少筠能预料的,有些则又是她所不能预料的。眼下她最要紧的事,还是趁机安抚自家灶户。因此少筠从桑荣家里出来后,就招来了蔡波,吩咐他找了桑赵林方隋的徒弟,亲自向盐课司的老爷说明了,让他们暂时顶替总催的位置,最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隋安家里。

丫丫一面收拾她爹,一面嘤嘤的哭。少筠看见了又想起桑荣方才说的一句话,心里说不出的压抑,连安慰丫丫都觉得自己实在太虚伪,只能抿嘴在一旁看着。侍兰侍菊仿佛知道少筠的心思似的,一个拉着丫丫开解,一个亲手去伺候隋安。不久大夫来诊治,最后说是断了肋骨,不十分碍事,只需静养些时日,又开了药方做了固定,才离去。这时候隋安悠悠转醒,看见少筠和后赶过来的林志远,竟痛哭流涕,直说自己错了、对不住本家。

少筠十分忍不住,安慰了几句举转了出来,留下林志远等人细细安慰照顾隋安。

……

此时,草荡中东风斜吹,竹林里春阳斑驳,亭子下茶具齐备,中有一黑一白相对而坐,风雅已极。

何文渊收了干枯的竹叶,小心控着煮水的火候,那壶水便不疾不徐的吐着白气。不一会水好,何文渊手法极其熟练的冲泡着面前紫砂壶内的西湖龙井新茶,最后端了一小盏给万钱:“万爷请!”

万钱微微皱眉,接过来一饮而尽。

何文渊看也没有看他,只是左手三指轻轻托起茶盏,端至鼻端,轻轻一嗅,然后看了一眼茶色,最后才徐徐饮下那一小盏茶:“往日烹水皆用松木屑,今日看来,竹叶烹水也颇为有趣。万爷以为呢?”

万钱不以为意,直接又给自己到了一盏茶,接连饮了五六杯,才说:“我不懂茶,只是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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