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想,如果那时她没想明白小内侍的计谋,此时脱口而出的,便是对刘芳仪的怀疑了。
今晚这个暗处的举动,要么将火点到刘芳仪的身上,打压刘芳仪。要么,真相大白,非刘芳仪所为,中宫此时有失偏颇,亦会惹来不满。阿南上回便罚了刘芳仪半年禁足,若这回冤枉了刘芳仪,新旧怨气交织,刘家便会趁势做筏,岂能善罢甘休?圣上少不得治中宫一个失职之罪。
拉好了弓,推阿南做弓上的箭,横竖都有人倒霉。好细腻的心思。
阿南思忖一番,道:“圣上不如将此事交予内廷监彻查。”
成灏道:“皇后素来聪慧,对于此事,就没有自己的看法吗?”他站起身来:“严婉仪方才说今日的补汤入口有些凉,孤询问了送汤的内侍,才知,补汤从文茵阁过了一遍,才送到阅香殿来。那半夏是何时、由何人下到补汤里的?”
阿南道:“兹事体大,臣妾不敢妄猜。”乱石嶙峋,她一次次绕过,明哲保身。
成灏吩咐小舟:“去,传刘芳仪到此处来。”
小舟答应着,便去了。
半盏茶的工夫,刘芳仪面色仓皇地进来了。她约莫已经听说了严婉仪今夜发生了何事,一进门便跪在成灏面前:“圣上,您勿要听信奸人之言,冤枉臣妾啊。臣妾什么也没做,不知怎的就惹上这无妄之灾……臣妾实在是……”她说着说着,哭起来。丝毫不似圣上妃嫔,俨然一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
阿南心内叹道,刘芳仪的心智,丝毫没见长。
果然,成灏的面色愈发难看:“谁是奸人?谁冤枉了你?孤不过是传你来问问,罪名还没定,你倒是先说上这许多没油盐的话来。成何体统!”
刘芳仪止了哭,抽抽噎噎的,瞧着成灏:“圣上,臣妾满腹委屈……”成灏打断她:“孤问你,今晚那补汤是不是误送到了你的宫里?”
“是。”
“你骂了送汤的小内侍一通,是不是?”
“是。”
“自严婉仪有孕,你很是不满,私底下颇多怨怼,甚至说出上苍不公之语,是不是?”
“臣妾的意思不是……”刘芳仪见此苗头对自己不利,急忙解释道。
成灏厉声呵斥:“你只需回答孤,是,还是不是?!”
“是,但是臣妾没有坏心……”她仍在继续说着。
成灏却已经不想继续听下去了:“上回,你深夜请方士到宫中,欲行巫蛊之术,孤念及你父亲刘存劳苦功高,没有深究你的过错。皇后亦轻恕了你,只罚了你半年禁足。可你不仅不知悔改,反倒变本加厉,在后宫兴风作浪。刘爱卿如此勤谨恭肃之人,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家门不幸!”
他一挥手:“将文茵阁内上下所有宫人内侍,皆带到内廷监审讯,孤倒要看看,有没有招出实话。”
刘芳仪道:“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审臣妾的奴才,臣妾也不怕。是非曲直,自有公道。臣妾相信,圣上您迟早会明白臣妾的清白。”
不觉已是子时。成灏扶额,道:“都退下吧。孤累了,今晚就留在阅香殿安歇了。”
阿南和刘芳仪跪了安,走出殿外。刘芳仪犹絮絮叨叨地聒噪着。
阿南抬头,见今晚月色明朗,照着院中的杏花。
早春杏花如繁星,洒一庭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