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到那时,我会加载飞船的主程序,得到新的指示。”
“那么,你会一直陪著我吗?”
“不知道。”
泰戈尔巴望的看著奥妮妈妈,但她脸上却仍是那种冰冷的、模式化的、拒人千里的微笑。
“你会一直陪著我们吗?我,和其他孩子。”
“不知道。”
“你会离开我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别再问了,泰戈尔,我的孩子。到睡觉时间了,来,我带你去睡觉。”
奥妮妈妈微笑著走向泰戈尔,伸出了细长的双臂,他连忙向后退,连连说著:“不、不!我放弃这个问题,奥妮妈妈!别让我回去,我想多陪一会你!”
奥妮妈妈收住了脚步,直直的站在原地,“但是还有其他孩子,泰戈尔,你必须乖一点,你们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你们是伙伴,你们不应该相互争夺事实上,你们应该相互谦让,这样你们才能一同生存下去。”
泰戈尔回过头,默默的看著那几百个白色的水晶棺,里面沉睡的是“他的小伙伴”,奥妮妈妈要他这样叫他们,但是,他从未真心这样认为。
伙伴,是个亲昵的,神圣的字眼儿。
他们不是我的伙伴。不是。永远都不会是。
我唯一的伙伴只有你,奥妮妈妈,所以我真希望他们都消失,不要再占用你。
但是你对他们亲切,就像你对我亲切,你对我和其他的小孩子一视同仁。
你会教我知识,就也会教其他小孩子知识;你会给我看故乡的电影和书籍,就也会给其他小孩子看;你会对我微笑,就也会对他们微笑。
所以,我不会把我的真实想法告诉你,我不能让你选择,对你来说那是一种矛盾。
我不会告诉你。越是想得到,就越不能说出来。这是一个规则,就像宇宙中千万条别的规则一样。
泰戈尔绕过水晶棺,奔向飞船侧翼的阅览室,“奥妮妈妈,我还要看几本书再睡!就是上次看过的那几本书,旧时代的小说,封面上有皮肤黝黑,手持双刀的男人,有身材瘦削穿黑袍的魔法师,有喷火的巨龙!”
奥妮妈妈皱起了眉头,她一向不高兴孩子们看那些书:“那种旧时代的幻想小说?我告诉过你,泰戈尔,那些小说对你的成长不利,你不该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泰戈尔像僧侣那样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哀求道:“就看一小会儿!求你!”
“好吧。一百四十五个小时。只准你看这么长时间。”意料之中的妥协,还有条件:“然后,你必须学习亚光速航行理论和基因组理论,在你睡觉前,我要争取使你达到三十一世纪的水平。”
奥妮妈妈转身走向舰桥,把泰戈尔一个人留在阅览室。
几本旧时代小说的全息图像出现在泰戈尔面前,他用手指戳了中间的一本,其它几本书便消失在一阵波纹中,那本巨大的书翻开了,自动跳到他想看的一页。
那是一本有趣的书,讲的是一个魔法师和一个女牧师到地狱寻找妖龙的故事,泰戈尔喜欢得不得了,可是奥妮妈妈却说那是一本坏书,书中充满著自私、复仇与杀戮。
“你要仔细识别这书里的思想,泰戈尔。复仇是最可怕的东西,它足以毁灭一个又一个世界。遗憾的是,它却存在与我们每个人的心底,像一个阴险的魔鬼。”
“既然如此,作者为什么还要这样写呢?”
“那是为了取悦我们心底的魔鬼。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取悦与它,好让它睡得再沉一点、再久一点。但是请记住,我们不能屈服于那种欢欣,否则我们将得不偿失。”
复仇?什么是复仇呢?泰戈尔并没有问,他想把这个问题留到再醒来的时候,换取奥妮妈妈的微笑。
当水晶棺透明的盖子合上,白气模糊了泰戈尔的视线,奥妮妈妈的身影消隐在一片片六角形的霜花中间时,他仍旧在想那个问题。
复仇,指为了仇恨而做出的报复行为。
那么,仇恨是什么?
重要的东西被别人占有、掠夺,那种痛苦的感觉,以及随之而来的像火焰一样的灼烧感,那就是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