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手杀死了他们。比起我动手,这样更合适。她从来就不需要他们。只是因为该死的程序设计她才跟他们在一起。她需要的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
是的,奥妮妈妈需要我,所以一次又一次将我唤醒。陪伴我的时间是她漫长枯燥的旅行中唯一的乐趣。
“你的智能评估总是在改变,为此我们多次调整了唤醒你的频率。”
不!泰戈尔痛苦的抓住了头发,试图忽略这个记忆。
一切都是真的。我的想像,我的逻辑,我的感情!就像那些幻想小说!凯普所说的历史才是彻底的谎言,是世代的当权者编造的谎言。
奥妮妈妈的声音:“泰戈尔,睡觉时间到了。”
泰戈尔回过头,微笑的望著她,一瞬之间,他似乎从她混沌的双眼里捕捉到一种“神情”。
她知道她亲手杀了他们吗?那是不可能的吧,她眼里的大概只是一个流星的反光。奥妮妈妈,她是渴望跟我在一起的,她比喜欢其他任何人都要喜欢我,她让我醒来的次数最多,不是吗?
她只是为了责任才照顾其他人。而她照顾我,是因为她爱我。
我是不同的。
我想起来了。在那本魔法师和牧师的小说里,那个读不懂的字眼,那个被称为“爱”的字。
那个魔法师,那个女牧师。他们恨谁?他们恨彼此,甚至超过对龙的仇恨。她不甘心做他的工具,她想在他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可是他对她的奢望很不耐烦,一次次的用冰水将它浇熄。
嘲笑她、侮辱她,当她死去,毫不吝惜的跨过她的尸体,连头也不回。
他们恨彼此,所以他们一直对抗到最后。但那是因为他们只在意彼此,舍此再没有重要的东西。那不是单纯的仇恨,不是单纯的偏执,还有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情感在里边。
不是自由,不是欲望,不是仇恨。
那就是爱。
一种如宇宙一般永恒的东西。永远高高在上,用悲悯的目光俯瞰著我们。
她不是真正的永恒,却是在一片孤寂的太空中唯一可以膜拜的神。
我们的神,上帝的上帝。
当我们逝去,她还存在,当她逝去,一切荡然无存。
“奥妮妈妈,你可以为我唱一支摇篮曲吗?”
“摇篮曲?什么?”奥妮妈妈皱眉望著他。“我没有音乐的程序。不过我可以从智能电脑那里下载。你要吗,泰戈尔?”
泰戈尔笑了,他真心喜欢奥妮妈妈这样的表情:“还是不了,晚安,奥妮妈妈。”
泰戈尔回到了水晶棺里,透过透明的棺盖望著奥妮妈妈。她还是像以往一样,很快转身离开,消失在一片白雾中。留在泰戈尔身边的只剩彻骨的寒冷。
他的身体开始冬眠,但他的意志却醒著,慢慢的从身体中漂浮起来,如青烟升入云端。他穿过冬眠箱的盖子,穿过飞船的隔离舱和外壁,飞到茫茫的星海中央。
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置身与星海,但只有此刻才感觉得如此真切。四顾是无穷无尽的空间,飞船他的家则无比渺小,连一粒尘沙也不如。在那臃肿难看的烧蚀防护层中间用有色合金漆成几个小字,是飞船的名字诺亚方舟。
透过唯一的一扇天窗,他看见奥妮妈妈纤细的身影,在一排排冬眠箱中间走来走去。她的动作永远有条不紊,充满了目的性,她不会出于好奇或别的原因抬起头向窗外望。但是在泰戈尔心中,奥妮妈妈缓缓仰起脸,与上空的自己相互凝视。
她好美,那双幽深的眼楮中蕴含著宇宙里一切动人心魄的美丽,微启的双唇躲藏著亘古至今一切温柔的话语。她就是他的宇宙,他只能生存在她心里。
他逝去,她还存在。若她逝去,一切荡然无存。
兰斯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星海的图景还在脑海中,一点一点的消散,取而代之以昏暗朴素的小房间。仍有奇怪的话语回荡在脑海里,如同回荡的雷鸣:
“大地就像一座棋盘,星星的棋子坠落在里面。北方的星辰总在太阳前一刻闪耀。彗星的尾巴扫过西方的大地,南方的土地则被流星点燃,烧成一片火海。我用星星的名字给它们命名,将它们敬献给你,我的母亲,我所爱的你。答应我,永远陪在我身边,直到星辰消亡,宇宙末日。”
“但是,你已经不在了。我用尽一切力量也不能使你回来。她们都只是一些泥塑木偶,不比那些蝼蚁般的凡人更聪明。你看到了吗,我的母亲,我们在这片世界上播种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落地开花。一个世界用精神体的能量发展科技文明,一个世界魔法昌盛,变成了我最爱的那本小说中的模样,还有一个世界,人们舍弃了肉体,化成这星球的意识星环。我敢打赌,他们会成为这里的瑞亚。”
“我还创造了她。她是我的女儿,你的影子,她活泼好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恶魔。也许我会陪著她长大,直到她也死去。谁知道呢。反正一切都不重要。”
兰斯幡然醒悟。这冷漠、纯粹的记忆,是属于泰戈尔神的。灵魂界的人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些记忆碎片,存在水晶球里,又由纳瓦什交给自己。
泰戈尔神来自一个遥远的异世界。他用群星的名字给这个世界命名,星棋大陆,晨星高原,慧流盆地,赤海丘陵。而星落,或许便是他著陆的地点。
他按照自己的喜好任意改造这世界的原住民,形成了三个社会,科魔文明,纪元文明和灵魂界。还照著自己所爱的女人的形象创造了一个新的神,奥妮。
做完了一切之后,泰戈尔衰老了,失去了生存的欲望。他还不是真正的神,尽管力量早已达到了宇宙的极致,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