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清川君,心中一片诡异的平静,他轻声道:你告诉我,是想让我亲手杀了你吗?
清川道:任由君上处置。
他这样不为自己辩驳半句,倒是十分难得,易雪逢盯着他的头顶看了半天,突然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直直看向他那如清泉的眸子,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何要这样做?
清川君没有丝毫死到临头的恐惧,反而弯着眸子笑了笑,道:君上真想知道?
易雪逢没有说话。
清川君一笑,他闭上眼睛,伸手握着易雪逢的手轻轻抵在自己的眉心,牵引着易雪逢的灵力缓慢地注入他的神识。
易雪逢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下一刻,他瞬间换了个地方。
面前鸟语花香,花团锦簇,仿佛置身人间天堂。
而在花团中间,百年前满是魔息的玉映君正躺在榻上,懒散地抬了抬眸子,朝着他的方向淡淡道:我不喜欢这种幻象,撤了吧。
很快,那花团缓慢地化为斑斑点点的光芒消散在了四周,重新变回了玉映殿那奢侈的装扮。
易雪逢只看了一眼,眸子一颤,眼前的场景瞬间消散。
他坐在凉亭中的石凳上,清川君依然跪在他面前,只是抵着他眉心的指尖已经被他移开。
清川笑道:我本就是重心君安置在你身边的一枚棋子,只要他想,便能随时随地通过我来瞧见你在做什么。
易雪逢怔然看着他。
清川君仿佛在说着同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若非我有这等诡谲能力,他也不会允许一个杂种在蛮荒活那么多年了。
他就算说那句被人从小骂到大的杂种时,脸上依然全是温柔之色,仿佛旁人对他的所有诋毁都像是春风而过,不留丝毫痕迹。
易雪逢看了他半晌,突然道:生死于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清川道:生死由天,当年我未死在宁剑尊手上,便说明我命不该绝,今日死在君上手上,自然也是天道安排。
那你信天道吗?
若是我信的话,便不会在蛮荒留这么久。
清川有魔修和道修的血脉,不在蛮荒也可在三界任意一个地方过活,只不过会活得不太容易罢了。
易雪逢道:你不信天道,却相信生死由天?
清川君轻轻一眨眼:生死由天,但事却在人为。
易雪逢看了他许久,才轻轻闭眸叹了一口气,将手收了回来,道:我现在不想杀你。
清川君一怔,诧异地看着他。
易雪逢却没有再多说。
当年他已知晓自己没多少时间可活,便将切云送走,孤身留在那奢华又清冷的空荡大殿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便是每日清晨清川小心翼翼端来热水和茶叶的细微动静。
还是个孩子的清川每日重复着相同的事,将泉水放在小火炉上温着,等到易雪逢准时清醒后,将茶放在滚水中,直到茶香满溢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这样枯燥乏味的事情他重复了好多年,直到道修攻入玉映殿时,他还在拼命拉着易雪逢妄图一同逃命。
易雪逢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明知他有错却又不想下手,但是细想之下,清川似乎并没有罪能至死的过错。
清川君轻轻叹息:但是君上,在这蛮荒乃至三界中良善太过是活不了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