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氏摇摇头。
她咬了咬唇,终是把请京城郎中调理身体的事说了。
叶鸿盛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这些话,谁跟你说的?”
在叶雅音十岁之前,尹氏到处求医问药,不知吃了多少药下去,肚子都没有动静。
也不知道是他表示不在意儿子,也不会纳妾,还是她终于绝望了,这院子终日弥漫的药味终于没有了。
现在尹氏旧话重提,又是在来了客人之后,叶鸿盛不用想就猜到定然是有人跟尹氏说了什么。
娘家人的关心,一向是尹氏十分自得的事。而且他们夫妻两人之间一向坦诚。尹氏便没隐瞒,将吕氏跟她的对话说了。
叶鸿盛听她说完,问了她一个问题:“茗儿舍了她的脸面,让女婿请京中名医来,替你调养身体,让你生了儿子。那等十六年之后呢?”
这话的跳跃性太大,尹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道:“什么意思?”
“人都说,出头的椽子先烂。茗儿身为一个女孩儿,本应该跟清儿、音儿一样无忧无患,只需要在家里弹弹琴,绣绣花,等到了年纪我们自会替她挑选一个好女婿出嫁。有丰厚的嫁妆,她又有经商头脑,下半辈子定然能过得极好。”
“那她为什么放着舒服的日子不过,强出头来挑起叶家的重担呢?昨日大房秀儿的话,茗儿听了难不难过?大嫂的酸言酸语,听到茗儿耳里,茗儿难道不会有压力吗?她好好一个女孩儿,千山万水地去徽州,去闽州。她这样辛苦,是为了什么?”
这话问得尹氏哑口无言。
她想起两年前叶雅茗病了一场,从山上下来后跟她说的那一席话。
沉默良久,她方道:“是为了我。”
“对,是为了你。”叶鸿盛看着尹氏的眼睛,“是因为你没生儿子,她不愿意让你在家里受委屈,想让你扬眉吐气,所以才不辞辛劳,承担了她不该承担的东西,获得了今天的地位。”
“那你想过没有,你生了儿子,待他成年后,这叶家二房将要继承的六成财产,给你儿子,还是给茗儿?给你儿子,他何德何能?给茗儿,你儿子甘心吗?到头来你帮谁?你这做娘的在茗儿替你获得好处时动这样的心思,对得起女儿为你付出的所有吗?”
尹氏愣愣地看着丈夫,眼眶慢慢红了,眼泪一滴滴落到面颊上。
“我、我没想这么多。”她结结巴巴地道。
“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愿意想。”叶鸿盛眼眸里全是失望。
以前尹氏总觉得她娘家穷,自己没钱,又没生儿子,整日东想西想,对女儿虽然也关心,但明显不够,以至于她这作娘的竟然不了解女儿。
叶鸿盛知道大女儿竟然如此聪明能干时,对尹氏失望之余,更多的是自责。因为他自己也沉迷于制茶,没能好好关心女儿,他没办法更多的指责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