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黎陷想到这儿就默默放下了筷子,匆匆跟鸦敷和绿奴说了句「我回济善堂去办点事儿,你们多吃点,吃饱哈。」,就直接闪没影了。
倒是书南对着薛黎陷的背影望了会儿,刚才他眉头蹙起来了吧?
薛黎陷这个人呐……鲜有眉头蹙起来的时候……
书南左思右想了一会儿,也突然撂下了筷子,「我去去就回。你们慢慢吃。」
这一个接一个闪得快,到是鸦敷和绿奴被他俩搞得莫名其妙,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眼瞳里都刻着不解——这里的主人又不是他们,跟他们交代个甚么劲儿?
於是鸦敷和绿奴同时低下头默默继续夹菜吃饭。
咀嚼了两口之后,两人在心里同时叹了口气——薛掌柜和书南兄都是拿自己当朋友,而不是个侍从或下人看的……虽然先生也不拿他们当下人或侍从看,而是一种……陪伴者的角色吧,可是,先生如果去哪儿的话,要么是把自己带上,要么就是一声不吭的去办甚么事儿了,从来不会想到要对自己这种人交代下呢……
绿奴惆怅的停了筷子,先生这种人,不止太冷清,还太冷静。
甚么事、需要谁办,他都只会和心里默许的适合去做这件事的人说,不会向别人交代,也不会多话。
这么多年,亏得先生经常办甚么事都习惯性的把自己带上,要不然绿奴觉得自己一天天在家里担心先生去哪儿了,在做甚么,都得担心的半死。
因为先生真的很废柴啊,除了有一个好脑子外,其他的事情几乎都不会做。
其实在绿奴的眼里,先生才是个极其需要人好好照顾的小孩子呢。
苏提灯对于突然少了两个人表示大感欣慰,尤其是少了一个类似于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响个不停的噪音,这个世界突然就清净下来了,真好。
不过也因了没那个碍眼的苍蝇盯着,苏提灯打算去趟鬼市,看看月娘。
因此从外面浇完花草回来,随手从屏风上扯了件披风搭在胳膊上打算走人的苏提灯,突然侧头看了眼柱子。
僵持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柱子后探出了一张白净的脸,一身五彩斑斓的衣。
「怎么?」苏提灯笑了笑,将披风抱在怀里,冲乌椤发问。
「阿苏……你这里,好多盏蛊灯哦。」
「嗯。」
「你……你想做甚么?」
苏提灯眨了眨眼,「我?」
「你那个八角小楼上……」乌椤伸手,指了指那个方位,「是不是聚魂的阵势?」
「大门里面,到大厅,到每一处厢房门口的灯盏,分别是招魂势、留魂势,直至八角小楼最上面,是聚魂势!你到底在想些甚么?这么恶毒的阵法,你不可能起得了!而且你也没法维持……」
「恶毒?」苏提灯轻笑,自动忽略乌椤最后的话,有些不解的反问,「你看我大门外面挂灯笼了么?你看清楚我院子里灯盏的走向了么?你又到底在想些甚么?」
乌椤一愣,确实,阿苏的门前是漆黑黑的一片的,大晚上的,若不是知道这里有个门,指不定都要撞上了,才能发现不同处来。
而且……
院墙高筑,几乎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是无论日夜一直燃着灯盏的,顶多瞧见八角小楼处外面高挂的那二十四盏红灯罢了。
更何况,阿苏後来又起了雾阵,这里又是荒郊野地,鲜有人上山,上山了一般被雾阵遮掩,也看不清那红灯,最重要的是,那八角小楼上的红盏尤其的小!
果然,阿苏还是心地善良的……
「是,你说的不假,我这院子里的走势确实是招魂阵,可是我大门外没点灯,走的不是引魂。你该知道的,引魂一术是故意陷那些意志不坚定,刚亡人的魂魄,招魂却是招的一直流荡在凡间的厉鬼,或心有怨念者。厢房门口的灯盏和门里面的灯盏呼应起来也不假,但是你没看我在生死二门上都没留灯笼么,走的是留魂不是扣魂。我就是想让那些无意中掉进这个阵的,想被我渡化了,转世投胎去的魂魄留下,还想在这人世间浪的,自行走出去就好了,没有强留。以至于八角小楼上那个,也不是你所说的聚魂,而是渡魂势而已。」苏提灯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的透过窗户瞟了眼那间叫他堆满了灯盏的暗房,轻叹了口气。
「啊!我知道的,不好意思啦阿苏!一开始误会你了,我当初一进门就叫你那书房门前的厉红蛊灯给吓了一跳呢!然后就想歪咯!其实你这是在做福事嘛!我就知道,阿苏你一直最好了!」
「是吗?」苏提灯注视着乌椤,慢慢、慢慢地把嘴角翘起了。
乌椤看的愣了愣,阿苏的眼睛很好看,是他见过这世上最好看的一双眼,那双眼瞳里一直是有种说不出的光彩的。
若说非得用甚么词来形容的话,乌椤觉得,阿苏他光是靠那一双眼睛,都足以称得上风华绝代。
可他确实很喜欢看阿苏慢慢笑起来的样子。
那时候感觉时光都变得很慢,很慢很慢,围绕着这个人的周身,似乎有透明或澈蓝的波纹质感一样的缓缓流动着,而他就一直那样简单的安然明净。
苏提灯看了看乌椤又自动陷入了沉醉模式,揉了揉太阳穴,收了笑容微叹口气,「我要去鬼市一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