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静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逃离这个421模式的家庭。
她觉得自己和金欢喜一样,都是被亲人胁迫和绑架的养老工具人。
人的衰老和死亡真的那么可怕吗,让他们提前几十年就开始布局规划?难道当下的幸福不比未知岁月的所谓幸福更重要吗?
小区里一个四十岁的独生女,一拖二照顾失智的母亲和中风的父亲,虽有机器人协助,但她已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失业,没人肯和她结婚恋爱,生不出孩子,她甚至听到她数次大吼自己的父母。
难道,父母生了她,就是打算让她过这样的日子吗?
那独生女呆呆坐在晒太阳的父母轮椅后,垂肩弓背,姚静看得刺眼,觉得他们。。。。。。像是在同归于尽。
金欢喜没想逃,她早被奶奶驯化,她甚至学着奶奶的样子开始买房子。
她奶奶早就明说:养你就是要你长大伺候你爸爸的!
姚静觉得太荒唐,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的事情?
可它就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边,主角还是自己的好朋友。
金欢喜是个能隐忍的,她一直跟有囤积癖的奶奶住在一起,家里全是老太太捡来的纸壳和塑料瓶易拉罐,规整好了却不卖,就那么囤着。房间里永远有着一股子发霉的气味,所以她极少去金欢喜奶奶家。
人到了一定年龄就怕死,想尽一切办法延续生命。爷爷失智前,最喜欢买保健品,价值几十万元的各种保健品和养生器材,堆满了一套房子。
六零七零那一代人就爱买房子,金奶奶有三套房子,姚静的姥姥和奶奶家各有两套房子,父母也有两套房子,虽然都不能套现,但他们手握房本,就很踏实。
姚静有时候真羡慕他们,姥姥姥爷没有赶上下乡,都是较早的一批大学生,他们的工作一直很顺利,退休后也有很高的退休金。就连爷爷奶奶也是,虽然学历没有那么高,但他们的医药费、住院费报销比例都很高,总之,随便一个人的退休金,拿出来都能完虐她这个辛辛苦苦读完大学的二零后。
姚静知道自己的弱点,自小被家人保护得太好,总显得冲劲不足。从幼儿园到高三,上学放学一直是有家人接送的,大学在滨城读的,但每到周末,爸爸也都是早早开车到校门口接她。
她觉得家人的爱,几乎成了负累,但金欢喜却真切地羡慕。
每当这个时候,她不禁就想,还有人羡慕,或许也没那么糟糕吧。
是的,有金欢喜做陪衬,她觉得自己的生活,还不错。
可,不知道哪一天起,金欢喜就变了。
对,就是她奶奶去世以后,没人控制她,没人制约她以后,她终于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了,她爸爸虽然不管她的死活,但也从不限制她,规划她啊。
姚静发现自己正在深切地羡慕着自由的金欢喜,她又一次想脱离这个幸福又沉重的家庭了。
姚静觉得,金欢喜的变化不仅在她的洒脱自由上,更在于她和自己的友情上,她不再事事征求自己的意见,不再哭着跟她倾诉了,她甚至觉得金欢喜像是变了个人,几次试探地谈起小时候的事情,但金欢喜对答如流,她还是金欢喜。
可她就是让人觉得陌生。
那次地震,姚静条件反射地就冲向楼梯,跑下楼去,到了楼下,才发现金欢喜没有下来,她十分懊恼,欢喜那么信任自己,关键时刻自己却丢下她逃命,当时哪怕多喊她一句也好啊。
上了楼,她有些讪讪的,但金欢喜只字未提,仿佛真的不计较她的独自逃命。
随着天气的恶劣,姚静想要离开421家庭的想法,已经无法实现了。
台风席卷滨城,摧枯拉朽,姥爷抱着她和妈妈,说咱们是亲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黄石火山爆发后,世界陷入黑暗中,有时在家中也要戴着防护面罩,食物来源也成了大问题。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金欢喜有些讨厌。
在防空洞里,她一副指挥若定的样子,让一个帅哥送来最新的防护面罩,她觉得爸爸一脸感激地连声道谢的样子,是那么刺眼,回到家,爸爸还是没口子地夸赞,“欢喜真是有出息了!”
妈妈很了解她,总是很准确地拿捏她的情绪,安慰她,鼓励她,或者引导她。妈妈说,“你看那股票也没有一直上涨的,各个板块都是轮番行情,就拿老师这个职业来说,自古国人尊师重教,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几十年前,却被骂做臭老九,被学生打倒在地踩上一脚。自古中国就重文抑商,商人没有社会地位,文人也视金钱为铜臭,可如今呢,哪个不说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富商也受到人们的追崇,俨然社会名流。
末世前活得精彩的人,到了末世没准就是最惨的那一拨人,现在是异能者为王的时代,金欢喜就赶上了这波红利,静静,你可以羡慕她嫉妒她,但一定要及时调整心态。记住,你和她是发小,这就是你最大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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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姚静就是拗不过这个劲儿,她不想巴巴地去求金欢喜,她在她眼中看不到一丝丝情意,她的眼神那么冷静漠然,好像她们从来没在雨夜抱头痛哭,从来不曾为了对方第一份工资而欢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