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拿下官帽,对一旁的侍卫道:“老夫是不能去皇帝的灵位前谢罪了,就让老夫的孩儿去。”
见这些侍卫还拦着,杨轻从黑布袋中拿出一块拳头大小的银子,塞入一个侍卫头子手中,行礼道:“我父子遭此劫难,已再无其他念想,只想在皇帝的灵位前谢罪。”
杨山海贪墨的事如今已朝野皆知。
几个侍卫眼神交汇之下,便放了行。
杨轻将受伤的杨山海放在拉车上,他被冻得直哆嗦,受伤大腿还流着血。
再次将麻绳挂上,杨轻吃力地拉着车,刚迈出一步,脚踩到积雪,又是一滑,摔在了地上,膝盖磕在地上,痛得龇牙好久。
一个人拉着一车的白银,在此刻肃穆的紫禁城中走着,大雪如鹅毛一般,已找不到方向了。
杨轻回头看去,杨山海身上已盖了薄薄的一层雪,连日的疲惫与这一次受伤,让他整个人如被抽空了一般,此刻正睡着。
他的伤口还在流血,浸红了裤腿,在这大雪天中,流出来的血好似也要结成冰碴子。
望着四周,竟不知要往何处去了。
杨轻咬了咬牙,继续迈开脚步,忽有一个穿着绿袍圆领衣冠的太监路过。
心里自问道:认命了?不想认命!
“敢问,司礼监怎么走?”
不自觉,又鬼使神差的问了句。
对方先是上下打量杨轻,而后道:“你是什么人?”
再将目光放在杨山海身上,这太监尖声道:“怎么还有流着血的。”
杨轻勉强挤出笑脸,又拿出一块银子,塞进这太监的手中。
那太监左看右看,见四下无人看见,便收下,语气缓和不少,问道:“你去司礼监做什么?”
汗水刚有一些流下来,便被冷风吹走了,杨轻行礼道:“我们父子想要去拜会刘瑾,刘公公。”
“刘瑾?”那太监面带一些轻蔑之色,“找刘瑾去司礼监做什么?找东宫太监,应该去东宫。”
杨轻后知后觉,又递上一块银子,“这位公公,可否带路?”
“行吧。”那太监轻佻地看着杨山海父子,便领路前去。
一边走着,杨轻与他说着话,“这位公公怎么称呼?”
“谷大用。”这太监回话,一边走一边双手背负,肩膀晃着很是神气。
东宫就在皇城边上,这里有些萧条。
弘治皇帝才过世不久,现在的太子朱厚照还未登基,现在多半与众多臣子一起在宫里悼念。
风吹过时,谷大用一手扶着自己的帽子,低着头走路,被风雪打得睁不开的双眼正眯着。
“本来刘瑾应该在太子身边侍奉,你们运气好,他身体不适,就先回东宫了。”
“谢谷公公指点。”
杨山海还在睡着,他的呼吸还有起伏,须发随着风雪而动,就倚着一堆脏银。
本来杨山海是决意带着这些藏银与账目在弘治皇帝的灵柩前引颈就戮,谢罪。
至少他原本是打算这么做的。
他或许都没想到,这就折返去了东宫。
老天是个爱开玩笑的,这位将来的大太监刘瑾就在东宫。
走到东宫前,谷大用急急忙忙地去禀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