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给他递纸巾。
谢玦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追出来的池翰墨。
他把纸巾接过来,胡乱地往脸上一抹。
“你不用安慰我。”
“嗯。”
“我不是为了这事儿。”
“嗯。”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嗯。”
谢玦侧脸瞥了一下这个连说三个“嗯”字的人,嘴上答应的倒是快,脚步没见动。
“……”
他也不管了,顺着路往前走。
夏天的风闷又热,吹在他脸上的泪痕上。
身后的脚步声跟上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路灯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谢玦忽然自嘲一笑。
“我觉得我像个傻逼。”
“嗯?”
“跳上跳下的,自以为牛逼轰轰,天不怕地不怕,在人家眼里就像是个跳梁小丑。我觉得我有选择,我能反抗,我能照着自己的意思来,到最后才发现全是人家铺好的路,无论我怎么做,都得承人家这份情。”
“……”
“是不是做子女的就得百分百听父母的?无论父母做了什么,怎么对孩子,到最后那些付出都能一笔抵消对不住孩子的地方,不……当父母的就没有对不住孩子的地方,对不对?”
谢玦说着,脸上露出几分迷茫来:“都是为了我好,打骂是为了我好,花钱找人是为了我好,我不愿意是我幼稚,是我不成熟,是我还没走上正轨。我最好能乖乖听话,按照他的意思走一条康庄大道,这样才是完美的人生。”
说着,他又笑了笑:“是啊,我算什么,我最牛的丰功伟绩也就是打架了,不过就是一群混混的小打小闹,我也是个混混。人家是公司老板,上下都是好多位数的生意,认识的都是大老板,大企业家,琢磨的都是生意,人脉,眼界比我宽阔得多,我懂什么?”
身后的人拉了他一把:“坐下吧,别走了。”
谢玦就着池翰墨的力道坐在了一边的马路牙子上。
他觉得浑身无力。
这种无力不完全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无力感。
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
那种……你做了很多事,把自己父亲当做愤怒的目标,想做一些事情证明对方是错的。可用了很多力气后却发现,你全力打出的一拳甚至是人家给做的拳套。
这一拳全打在了棉花上,被卸掉的力道弹回自己身上,连“反击”都找不到目标。
谢玦丧失了目标感,他觉得一切都很没有意思。
“你确实不成熟。”池翰墨坐在旁边开了口:“我也不成熟。”
谢玦看了他一眼。
“你父亲做的事情也未必成熟。”
刚才客厅里的话池翰墨也听见了,他知道谢玦为什么是现在这个反应。
池翰墨道:“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确的,这无关年龄。你父亲做了很多事情,他觉得是为了你,你也觉得是为了你。
但你并不认同。”
“我不认同有用吗?”谢玦冷哼一声:“人家做了那么多事,为我欠人情,为我斥巨资,是我不识好歹,捧着自己那点儿不甘心放不下来。不是为了我,谢宝海现在也不至于被关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我妈也不用……这么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