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灯下,傅珣终于看清他原本白皙的脖颈泛起大片淡红色,他神情一凛:“我看看。”
不待陆荷阳做出反应,他手指插入他的发间扣住后脑,一只手抬起了他的下颌。
从侧脸到耳根,一直到脖颈,都蔓延起不正常的红晕,原本平坦光滑的皮肤上也立起密集的细小颗粒。
“过敏了?”傅珣的指腹从一小片下颌与脖颈交界处的皮肤滑过去,确认症状。
陆荷阳的这副模样,对他来说倒不算陌生。十三年前,陆荷阳刚回到这个家不久,他将自己加了蜂蜜的牛奶和陆荷阳座位上没有蜂蜜的牛奶偷偷调换了。尽管知道对方对蜂蜜过敏,但他的恨意与顽劣让他无暇他顾,只想让他受一点教训,让他明白,他在这个家里是不受欢迎的存在。
更何况在少年陆珣的知识体系里,过敏就是痒一阵子罢了。他没想到,陆荷阳不过就喝了一口,那张好看的脸就变成骇人的模样,后来甚至发起低烧、呼吸困难,去医院吊了三天水。
而苏梅一直以为是自己误将两杯奶放错了位置,感到懊悔不已,在医院足足陪护了三天。
陆荷阳跟随他手指轻抚的动作,轻微颤栗了一下。
他别开脸解释说:“可能是叉烧里,有蜂蜜。”
傅珣眉间拧得愈紧,眼神带一点惊诧:“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关你的事,我不应该吃的。”
按理说,吃一小口他就应该感觉得出来,这些年大约因为抵抗力增强,只吃一点点的话并不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反应。但他心在别处,丝毫没有在意,甚至还一连吃了四五块。
“我载你去医院。”傅珣拉着他往车边走。
“社区医院就可以。”
现在这副样子再去打车,还不如坐傅珣的车。陆荷阳坐进去,撑着头苦笑:“这几天好像一直在跑医院。”
“怪我。”傅珣一锤定音。
陆荷阳耸耸肩,不置可否,又透过后视镜悄悄观望傅珣的眉眼,这个人专注于右转时非机动车道上汹涌的人车纵横,面容凝重。
本来是约会,到现在变成在狭小破落的社区医院点滴室静坐。
陆荷阳读了一会电子书,手机电量告急,只好抬起头观看面前挂墙电视上的动物世界。
傅珣去接了一杯热水回来,递过去,眼神从点滴上掠过,抬起手滑动滚轮,把速度降回到原来的速度。
刚刚趁他不在,陆荷阳悄悄调快了的,被一眼看穿。
两个人都三缄其口,不提此事。
“睡一会吗?”傅珣在他身侧的空椅上并肩坐下,用外套轻轻盖在他的手背上保暖。深夜的点滴室很空旷,除了另一端角落里坐着一对老夫妻,再没有旁的人。
“我不困。”陆荷阳喝了一口水,眼皮兀自强撑,在电视机画面中的墨绿丛林间努力寻找荡来荡去的猿猴,“你先回家吧,我吊完自己回。”
这里离他家很近,但从傅珣常开车往来的迹象看,这里离他的住所显然有一段距离。更何况,吊过半瓶水之后,皮肤的红肿与麻痒已经消退不少,他也没那么娇气。
“不要紧。”傅珣说,“等你吊完。”
然后两人都噤了声,点滴室内只回荡着电视机接触不良,略有些沉闷的声音。
五分钟后,动物世界里新争取到猴王位置的猿猴开始交配来彰显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不过这个猴王很“奇怪”,它的喜好不分雌雄,只要它看对眼的都“难逃猴爪”。
解说词不无兴奋地阐述,对于某些特殊的猿猴,它们对性别没有严格的要求,可以说得上是大自然规律的叛逆者。
傅珣想,脸皮薄如陆荷阳,此时大约不知看哪里合适。
他转头,饶有兴致地看过去,发现那个人竟然已经睡着了,歪着头呼吸均匀,冰凉的点滴如更漏,缓慢地、规律地流淌进他青色的血管。
绊倒铁盒
傅珣: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