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朔九年,二月初二,龙抬头,朔方城内草丛中长出第一片嫩叶。
“扶柳,又过了五天了,一个月只剩下二十天啊,你怎么还拖着不开张呢?”
“没有一个中意的姑娘?我瞧着有几个就挺漂亮的。”
“你动作要快一点拉,照这个样子下去,一千两赚不赚得到都是个问题啊。”
“喂喂,扶柳,到底在听我讲话没有?”
雪君的嗓音的确清灵,可再好听的声音在耳边聒噪个不停,一直响了三天,任谁也受不了的。
我轻皱起眉头,看着雪君在书桌前晃来晃去的身影,长叹一口气,搁下手中毛笔,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还好将钱庄账薄赶做完了,重新做账花费了我不少时间。我起身轻弹长衫,唰得打开纸扇,手腕轻摇,潇洒踱步到雪君身旁,微微笑道:“我看龙夫人清闲的很啊,现在可否帮在下将这本账薄送给柳二公子,顺便取回三百两银子?”柳云向来狡猾,只肯收到账薄后,才将银子给我。
雪君这时才止住了乱晃的脚,盯着我猛瞧,眼也不眨一下:“扶柳这几年越发的俊俏了,当真是比过那什么宋玉潘安的。”
我不禁略白了雪君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巧笑,抖腕收住纸扇,轻点雪君额头:“丫头傻了,我可不是真的帅哥,再这样看得流口水,估计你们家的龙老大今晚就要把我给毁容了。”
这次经营怡心阁不像以前在西柳,可以在幕后指挥的游刃有余,如今任何事我都必须亲历亲为,为了方便做事,我依旧如往常改作书生打扮,以柳四公子的身份入主了怡心阁。
几天来男子长衫换身,不自觉的连走路姿态也作了书生模样,羽扇纶巾,迎风展袖,学得满身的翩翩风度。只是男女声音始终有别,尽管已尽量压沉嗓子,但细细听辨,仍可闻到女子娇媚尾音。倘若对方是精明之人,我想这女扮男装之事也是瞒不过的。但我偏偏却以傲龙堡堡主的四小舅子的身份出现,怡心阁他人就算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也不敢声张,见了我依旧恭敬地称一声柳四公子。
正想借账本的机会将雪君哄回堡内,腾出一段清静时间,好好想事。却不料怡心阁的玉娘推门而进,福身道:“给夫人与柳四公子问好。”
我翻转折扇,淡笑道:“玉娘,客气了。”
玉娘仪态万千地起了身,笑容妩媚。这玉娘就是那日上元佳节伊水坊发布新裳的主持人,她本是怡心阁的鸨母,以前也曾是红极一时的姑娘。如今年龄大了,学得一些手段,在怡心阁站稳脚,当起了鸨母。
当日妆浓瞧不出她真实年龄,接管了怡心阁,方知晓她真实情况。玉娘不过三十有五,但这年纪在勾栏院里已算暮年,迫不得已退了风尘。听闻管事言,一二十年前玉娘也是朔方的头牌姑娘,歌声倾城,唱春曲便百花齐放,歌秋调便风雨凄凄,天籁嗓音绕梁三日不绝。
我与玉娘相处数日下来,也是明白她的,在滚滚红尘中活了数十年,早已打造出一副精明圆滑的心肠。现在怡心阁内不少事,我也是交给她在打理,玉娘做的也是不差分毫。
玉娘一丝媚笑:“柳四公子,今日前来应聘的姑娘不多,我瞧了一阵子,没有拔尖的,也就全部打发走了。刚准备关门时,可巧就来了一位姑娘,唱的小曲不错,只是衣衫破烂,浑身肮脏。公子要见上一面吗?”
沉吟一声,玉娘以前唱曲了得,既然能入得了她的眼,必定是块好玉,我摇扇浅笑:“带进来吧,既是玉娘推荐的,曲子一定唱的妙。”
其实这段时日朔方沸腾得很,比起新年更为让人喧闹,只因傲龙堡在城内贴满了公告。天下第一堡傲龙堡的公告,盖上了傲龙印的公告,绝对的震惊,傲龙堡虽是名声在外,但从没有像这般宣扬过。大家都在打听怡心阁,在什么地方,有什么特色,最重要的是与傲龙堡有什么密切关系。似乎就在一夜之间,怡心阁彻头彻尾的火了,火得朔方每一个人都可以在大街上毫无顾忌地谈论怡心阁,这个烟花之地。
我是应该满意前期的宣传效果的,毕竟将怡心阁的名号传遍了大街小巷,成功的吸引了人们好奇的眼球。但是在如此大的影响力之下,居然没有招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姑娘。来怡心阁来试聘的女子不能说不多了,环肥燕瘦,娇颜巧手,可偌多的人中硬是没有一个可以撑起整个台面的女子。若是美比娇花的,则无压台绝技,若是技惊四座的,却无通身气质,选来选去,也只招得几名弹乐女子。
想着是该定个人选了,就算不能完全如意,也应该可以凑合的迷倒朔方的富家公子。
正琢磨着,玉娘就领着一名姑娘进了书房。那姑娘倒是懂得规矩,脚刚踏进房,就屈膝福身,姿态优雅,说不尽的袅娜风流。
我微微一笑,清声道:“姑娘不必多礼。方才听玉娘说,姑娘歌声嘹亮,若天籁飘飘,不知现在能否为在下弹唱一曲,一饱耳福呢?”
那姑娘淡雅起身,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一分的不通畅,不瞧她的褴褛衣衫,倒还真以为是官家闺秀一展歌艺。
我双目凝神,将她瞧得越发的仔细了。脸上有一层黄尘蒙脸,看不出真实样貌,不过一双杏眼却是清丽似水,秀眉高挑,隐隐的含着一股清傲之气。她被我盯着,并没有显得丝毫慌张,反是冷清一笑:“公子客气,只是小女唱曲需七弦琴伴奏。”
有见识,态度不卑不亢,气韵逼人,若是上台,定能镇住台面。
我吟吟浅笑,道:“玉娘,取来七弦琴,备清水,焚幽香,上清茶,今日我与龙夫人要听姑娘高歌一曲。”
琴到,水至,香焚,那姑娘将手侵透入水,洗下手中尘垢,而后十根白葱玉指轻挑琴弦,铮铮两响,似在调音,行动之清雅,仿若从画中仕女在浅吟弹唱。
她缓缓抬首,眸光晕转,红唇轻启:“小女子献丑,一曲《枉凝眉》,还望可入公子耳。”
说罢,纤细白指便似花般在七弦琴中上下翻飞,挑弦勾指,一曲清音哀婉响彻屋内,曲调清幽,恰似一缕甘泉冲洗了这浊流俗世,也冲开了我的记忆。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55章 漩惊逢(二)
一段惊世骇俗的绝妙前奏后,她慢启朱唇,唱出一魂幽怨:“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