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司马光已经坐回刚才的座位,而沈欢就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毕恭毕敬:“先生,其实学生今日更多的是想向您请教学问之道。”
司马光呵呵笑道:“你沈欢才名,开封尽知,老夫亦汗颜,何来请教。”
“先生此言就令学生愧煞了。”沈欢口上更谦虚,心里不无自豪,能让司马光说汗颜,千古能有几人!虽然那些令人“汗颜”的文章全是剽窃的,不过也得靠记忆力不是,“听闻先生善治史,学生平生亦最喜史书,若能得先生指点一二,即是大善了。”
“哦,老夫最喜《春秋左传》,贤侄你呢?”司马光一听到有人提起史书,立刻精神抖擞,两眼发出令人害怕的亮光。
沈欢当然不能说后世最喜欢读《宋史》与《资治通鉴》,一想起《资治通鉴》,沈欢出了一身冷汗,他准备鼎力支持司马光做官场长青树,这样的话他没有退隐洛阳十五年,那部煌煌巨著《资治通鉴》岂不是胎死腹中?须知此书是司马光与一批史学家耗时十九年才编纂完成的呀,司马光说他为了此书牙齿都掉光了,筋骨也疏松了!如果因为一直溜达在官场使得此书没有精力完成,岂不是罪过!不行,得想个办法让此书顺利与世人见面才成,难道自己掺和进去?是个很大的诱惑,能青史留名,谁能不动心!
沈欢恍惚了一下子,之后才回答司马光的问题:“学生最喜欢的便是太史公的《史记》了,日夜读之。”
司马光闻言皱了一下眉,道:“《史记》一书,语颇多非儒家经要,读之可也,若是信之,则非善矣。”
沈欢眼珠子一凸,本以为抬出司马光本家司马迁的书来能博得他好感,哪想到却是一番教训,《史记》不是好书?貌似这是那个写《汉书》的作者班固的观点。不过话说出去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只能讪讪解释道:“确实学生是喜欢《史记》里作文章的法子,另外《史记》为纪传通史,开治史先河,真可谓‘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司马光身子一震:“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老夫虽不甚喜欢此书,不过以此语评之倒也不为过!看来贤侄读出其中意味来了,可喜可贺!”
沈欢丝毫没有因为剽窃人家鲁迅爷爷的观点而羞愧,反而更夸夸其谈:“近来学生读史,每觉自迁固以来,文字繁多,读之不完,布衣尚且如此,更不说士大夫公卿,至于人主,更为不便矣。尝欲删削冗长,举撮机要,专取关国家兴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编成一书,使先后有伦,精粗不杂,私家力薄,无由可成。可惜学生学识浅薄,力有未逮,不能著之。”
“妙哉,妙哉!”司马光一边听着,一边捋须不止,两眼更是放着骇人光芒,激动地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贤侄之论,与老夫所想,不谋而合!简直是太妙了,这个治史思想,简直是妙极了!”
沈欢嘿嘿直笑,他所说的话,基本上是《资治通鉴》编成后司马光向皇帝进表上所说的观点,是司马光编《资治通鉴》的本意,现在说来,司马光听得当然激动,大有知己之感。
司马光又激动地说道:“不瞒贤侄,老夫最近已经制成《历年图》一书,大举前朝历年之事,只不过简单得很,尚没有多少内容而已。不过老夫最近准备纂写《通志》一书献与朝廷,只是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而已。”
这个沈欢倒是知道,《通志》说白了就是《资治通鉴》的前身,是在治平三年献给皇帝的,离现在还有两三年呢。之后得到皇帝的鼓励,才开始编著《资治通鉴》。沈欢也激动了,说道:“先生既有此志,何不成编年体通史一部?依时代先后,以年月为经,以史实为纬,顺序记写。”
“通史?”司马光愣了一下,才感叹起来,“没想到贤侄所思比老夫还要深远,不过若为通史的话,耗时费力,若没有朝廷支持,难矣!”
沈欢当然不能让这个世界的后世没了巨著《资治通鉴》,连忙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此编年通史一出,几可与《史记》媲美矣!他日先生亦可与本家司马迁一样留名青史!”
司马光的心怦然大动,道:“如此巨大工程,总须一个提挈总纲才成。”
“先生,以‘鉴于往事,资于治道’做宗旨如何?”沈欢这次把宋神宗为《资治通鉴》作序题名的大意都给挪了过来。
“大善,大善!”司马光更激动了,几乎难以自持。
突然沈欢又故作为难地说道:“不过正如先生所说,通史一书,上下千年,非一二人之力可为。不知先生可有办法?”
司马光反应过来,也大是为难,思虑片刻才道:“不如先把《通志》尽快完成,献于官家,若得官家赏识,赐予人力物力,则可事半功倍。”
沈欢点点头,这是历史上司马光本来的做法,说实话,宋人最重治史,连皇帝都极其关注,如果没有英宗神宗两代皇帝的鼎力支持,这个世上是没有《资治通鉴》问世的。历史上王安石的学生把持朝政后,要把政敌司马光的书都烧掉,若不是《资治通鉴》有神宗皇帝亲笔题名,估计也难以逃脱这个厄运。
司马光看了看沈欢,突然问道:“贤侄,今日之会,对老夫多有启发,看来你对修史亦颇有想法,可否助老夫一臂之力?”
第二十七章 门生
沈欢大喜,今日夸夸其谈,等的不就是这句话么!赶忙说道:“能为先生尽绵薄之力,是学生的荣幸!还请先生允许学生拜你为老师,作为门生,时常跟随左右!”
“什么,门生?”司马光愣住了。
沈欢抬起头来,注视着司马光,大声说道:“不错,学生甘愿做先生门生,一生追随!”
司马光反应过来,慌了手脚,两人本来说得好好的,大有忘年的趋势,转眼又出来个“门生”的概念,一时接受不了,更犹豫:“你是君礼的学生,恐怕……”
“君实先生,司马院长是一院之长,全书院学子都是他的学生,没有门生概念,学生若是拜你为老师,想来司马院长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司马光闻言一想也是,族兄做的就是教书育人的夫子,桃李满天下,不可能每个学生都是门生,自己若是收下沈欢,倒也没有失礼之处,不禁大是心动,沈欢治史方面的观点,大合他的脾胃,若有他帮忙,以后修起史来倒也可能事半功倍。
“你真的要拜老夫做老师?”司马光依然还有点不信。
沈欢坚定地点头:“不敢戏言!”
司马光沉吟片刻后点头道:“好吧,如你所愿,老夫虽然才学不高,不过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