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答。这里,没有人回答。
王长姁侧过身,攀住石头挣几下;可努力许久,还是起不来。长裙碰地的一半,全部透红!
疼痛,倏忽袭来,一阵比一阵剧烈!已分不清是身上的痛,还是心里的痛。
王美人的脸色,随着血液的流失,转为——惨白。
‘小皇子,小皇子……不,不能啊!’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是不行了,王长姁靠在石头上,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向松林,向紫藤,向天空:“来人啊,来人……来人啊……”
还是没有人回答。
鲜血,一点点沁入泥土。剧痛,在一点点抽走妇人的力量和意识……王美人迷迷糊糊中感到:先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在靠近——可,手探出去,却什么也抓不着。鼻尖,嗅到淡淡的清香,很温暖很熨帖,还有些熟悉。谁?忽远忽近,似真似幻。
王长姁拼命聚拢住精神,竭力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她知道,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晚一点陷入昏迷,就意味着多一份存活的希望:“谁……谁在?来人,来人……救命,救命啊!”
没有人回答!
‘当时就留在原地等,就好了。干嘛多此一举跑进林子来?!’王美人胸口涌动的,全是悔恨:“来人,来人啊……救命,救命啊!”
头颅左右转动,发髻全散开,王长姁声嘶力竭:“……救命,救命啊!阳信,南宫,林滤,阿彻……救命!阳信,南宫,林滤,阿彻……”
好像听见什么,王美人使劲撑开愈来愈沉重的眼皮,向那边望去:紫色,全是紫色。
紫色的花串纵横交错,铺满了一墙。花浪,一层一层次第泛起、涌过——什么都没有?!
呼救声,一遍遍重复。到后来,随着神智逐渐涣散,化成了无意识的声音:“阳信,南宫,林滤,阿彻……救命,救命!阳信,南宫,林滤,阿彻……阳信,南宫,林滤,阿彻,阿俗……阳信,南宫,林滤,阿彻……”
·
高天上,云聚,云散,变幻莫测。
渐渐西斜的金色阳光下,长裙上的泥斑污迹,与满墙的浓碧艳紫相映——血红!
18…01 梁王室
通往长安的官道上,车轮滚滚,健马嘶鸣……四匹黑色骏马拉着彩绘辉煌的王车,在梁军骑兵的前呼后拥中迎风疾驰。
重重丝锦的车帷后,玉簪横别的锦衣少女静态雅妍,正倚窗远眺。窗外,是丘陵起伏、绿树丰茂、水泽摇光……
关中平原的秋天,丰裕而金黄。一块块已经收割或正待收获的农田之间,农夫农妇劳作的身影时隐时现——这是个好年景。
“阿姱,关窗哦!”梁王刘武在提醒:“小心风。”
少女置若罔闻,依旧专心于外——陌生的人们,乡野和村舍,一幅幅向后飞快地退。
一个华服男孩从刘武身后探出头,大声抗议:“阿姊,关窗!风大焉……”
小美人头也不回,抬手抓住窗帘向两边一扯“啪!”——得!这下子,完全敞开了。
风毫无阻碍地涌入,横扫车厢,把男孩子太子金冠上的发带都吹起来了。“呃……”男孩脸一垮,抱住父亲的胳膊告状:“父王,父王……阿姊欺我啦。”
刘武头痛地揉揉太阳穴,望望女儿又瞅瞅儿子,最后对儿子说:“阿买,身为男子,当不畏风雨!”
“喔……”刘买扁扁嘴,无可奈何:只要是涉及这个姐姐,父王就不帮他了。
抱歉地看看爱子,梁王想了片刻,故意压哑了声音道:“阿姱,咳,咳!毋处于风口,咳……”
刘姱凝了凝,微侧头瞧了父亲一眼,到底还是关上了窗。
“嘻……”刘买顿时眉开眼笑,正想说些什么,但被父亲一只大手全堵了回去。
吐吐舌头,梁国太子眼珠子一转,拉住父王笑嘻嘻问:“父王,父王,姑母严厉否?”
“严厉?”梁王摸摸爱子的头:“阿买何出此言?”
刘姱人静止不动,一双妙目淡淡扫过来。目光,幽深而专注。
“姑母以一介女子,主家教子,享宫闱朝廷盛赞……”刘买摇着脑袋向父亲喋喋:“想来,其人何其刻深?”
“胡言!”梁王笑骂一声,给儿子把刚才吹乱的发带和充耳朵理顺:“帝王女主家理业,多矣!何怪之有?”民间,主母掌家的也比比皆是,何况公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