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姊……”鲁女揉揉被捏红的手腕,不甘心地抱怨:“织室,乃蓄意而为!”
吴女没回答,只淡淡一笑,摆手阻止鲁女说下去。她当然知道这里面有猫腻,至于是不是这个主官故意安排的,那就不知道了。
今天见的这人是才上任的。原来的织室主官前阵子也染上了‘风邪’,一病不起。宫中的主要职位是不等人的,得病就必须去职,空出来的位子由别人顶上。
想到这里,吴女心中不由对馆陶长公主感恩万千:阿娇翁主身边的位置多紧俏啊,多少人都盯着呢!哪怕是普通宫女空额,都有人抢破头,何况她现在算中高级女官。她染上风邪那阵,直道这次是必丢差事了;没想到长公主那么好,非但吩咐太医给她医治,还给她留着职位。
‘新老交替之际,出岔子嘛,很正常。’吴女官暗自思忖。
“吴姊,”鲁女跟在吴女背后,嘀嘀咕咕:“春衣……春衣何如?”
‘难道我们的阿娇翁主会短了好衣裳好衣料?愚钝!’暗地里翻个白眼,吴女口中吐出来的话语依然不温不火:“何如?禀告长公主即可。”
‘我一个吴人,又何必出头。被关中人围攻?’一边往长信宫赶,吴女官一边在心里冷笑:长乐宫中,谁说了算?织室这次如果是疏忽,还另说;如果不是,这个主官恐怕位子还没坐热,脑袋就要搬家了。
20…04 两个王杖老 上 。。。
‘年’就在眼面前了,所有人都在为佳节忙碌。
通向帝都长安的主官道,拥挤异常。城里人忙着出去处理最后的俗务,好接下来专心过年;城外的乡人则赶着最后几天急急忙忙将自家的产出拿到市集上售换,好给家里的女人孩子添置些新衣新帽,还有耐用的家什工具。而那些出门在外的游子们则都加紧了行程,宁可披星戴月迎风冒霜,也要赶在年前回家。
在这种情形下,阻碍交通是很讨人厌的。可讨厌的人和事,偏偏更容易发生。
官道中央,两只长长的车队犬牙交错,牢牢纠缠在一起。两方队列都以大车为主,高高的车板上装满了粮食、布匹、箱笼等物事。
赶车和护卫的全是年轻后生,一个个血气方刚身强体壮;几句话不投机,腰间的长剑短刀都亮了出来,再加上两边壮马肥驴凑趣的嘶嚎,一场大群架眼看即将上演。
危机圈在扩大。过路人被逼得没办法,只能离开官道从两边泥石地上绕行。原就紧张的道路交通,更显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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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道上,吴女一群人默默走着。往前不太远,就是通向长乐宫的复道了。
深秋时节,以枯枝败叶为主的未央宫宫苑实在没有让人流连的地方。宫娥们在不知不觉间都加快了步速——这样的气温,还是早些回长信宫的好。
走着走着,风间隐隐约约传来熟悉的声音。
吴女的脚步一滞,侧耳凝神,随即自嘲地摇头:估计是准备过年累到,以致产生幻听了。她如今何等身份,怎么会在这时候到室外来?
“吴……,阿吴,阿吴!”
‘不是幻听!’吴女停了步,讶然四望——成排的梧桐树后站的,不是梁女又是谁?
“梁……”话才出口,吴女猛想起对方不同往日的地位,急忙拉了鲁女率先躬身行大礼:“婢女参见梁七子。”
“阿吴……”急急上前两步去拉,梁七子人未语,先湿了眼眶:“吾等情同姊妹,何须如此?”
“七子!”吴女惊叫一声,赶紧扶住:上帝,这梁七子可怀着龙种呢!若是脚下不稳有个什么闪失,她们在场的这些人可谁都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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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事之人跑去通知了不太远处城门口的官兵。将官和士兵们很尽职,请之即到;不过,汉军们来逛了一圈后又都回去了,压根儿没管。不久,围观人群中有人发现了端倪:其中一方为首老人手中拿着的是,鸠杖!
鸠杖,就是上面有鸠的王杖!九尺长杖,杖首饰以鸠鸟,鸠与杖杆通过鸠身下端的銎孔插合在一起,是取其“不噎”之意。‘君主赐老者王杖’是华夏族一项悠远的尊老传统,从周天子开始连绵至今。汉孝文皇帝仁德昭彰,在位二十余年屡屡赐天下长者王杖,可杖打官吏不法豪强作恶,用以纯朴民风促进公序良俗。
现在‘王杖’出现,就难怪那些汉军将校要退避三舍了。
右边车队,须发花白的老人目光迷茫,却精神矍铄。挥舞着手中的王杖,老头子吆三喝四地指挥子侄仆役们往前冲——就到城门口了,老人家想早些回家。
今天的情况有些古怪,左边车队出人意料地无视老人的王杖,如钉在道路上一样怎么都不让。有些闲人看出了兴头,远远的聊着,“啧啧”称奇。
‘嘭!’位居左边车队中央的马车车门突然开了,不是被打开的,而是被踢开的!一颗鬓发雪白的大脑袋首先伸出来,随后咆哮声轰起,直如晴天打雷:“何人?何人挡路?!”
有小厮赶着去搀,可车中人一把甩开来扶的人,直接从车头一跃就跳到了地下。其动作之灵活,手脚之敏捷,令旁观众人无不惊讶万分:好高大的老人,还鹤发童颜呢。如此年纪能有这样的身手,罕见啊!堪称‘老当益壮’。
老人稳稳跃下地面,拍拍衣袍,施施然回身从车厢中取出一物。
“哗……”待人们看清,惊叫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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