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来的正是自己先头所想之人,吴女急忙迎上去阻止:“阿越,阿越呀,吾等姊妹,何须多礼?”说着,就请来人同席同坐。
越女却不听劝,坚持着行完礼才肯侧了身子,在吴女身旁挨着边坐下。
寒暄几句,吴女问她:“阿越,今日来……所为何事?”
越女顿了顿,缓缓沉声道:“……恳请阿吴姊代为向长公主引荐,为长信宫一宫人。”
“引荐?”吴女一怔,不禁大吃一惊。越女在‘织室’虽然职位不太高,但也是有职有权的机要人物,为什么会异想天开,以高求低地来长信宫求做个宫女?
明白对方怀疑,越女先迟疑一下;随着一声幽幽的长叹,和吴女说起了最近织室内的风起云涌。话到惊险处,越女掩不住满脸的惊惧之色,泪珠儿更是在眶中一个劲打转,屡屡几不成声:“阿姊,阿姊,吾…吾……”
“阿越……”吴女拉住小姊妹的手,轻轻喟叹安慰。她明白,都明白:又一个权利更替的牺牲品而已!
越女,是上一任织室主官的亲信。该织室主官不幸,在过年前的那场流行疫病中倒了;于是越女就相应地失去了靠山。通常,新上任的主官会自带亲信进来,或从前一任留下的不得志人群中选拔培植党羽。而如越女这样前亲信的日子,就会分外难过。
‘若阿娇翁主倒了,自己会不会也如阿越一样……惶惶如丧家之犬?’一个很惊人的念头忽然在吴女官脑海中闪现。吴女被这念头吓到了,嘴唇血色尽失,几乎想立刻扇自己一个耳光:乱想什么?!馆陶翁主怎么可能倒台?只要长公主、皇帝、皇太后在,我家阿娇翁主就永远荣华富贵,欢乐无极!
越女一直在观察吴女的脸色,看到这里误会了。呐呐地半起身,轻轻道:“阿姊,无相与为难之意,求勉强而行之之心……”说着,就要起身告辞。
“非,非也!阿越。”吴女急忙拦住,用力拉她重新坐下。
看越女楚楚可怜的模样,吴女不由起了物伤其类之心。内官争权夺利,嫔御争宠吃醋,这都是皇宫里的常态,说到底原不干宫女们的事。但世间事就是如此不公平,宫女们被殃及池鱼也是常态——可谓无辜倒霉极了。
‘都是身不由己;也都不是关中人,苦上加苦。看在当初她也帮过我,彼此有些情分上……’吴女转眼间就下定了决心:“阿越,吾且勉力一试。”豁出面子,到小翁主面前求求。馆陶翁主跟前伺候的人,多一个不算什么。
越女感恩戴德,喜极欲泣:“阿姊……此事若成,日后必当结草衔环。”
“嗟!何至如此?”吴女好笑,连‘结草衔环’都出来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越女却没有玩笑的意思,纳头便拜。随之打怀里取出一方小包裹打开,递于吴女:“此乃平日闲时所制,针线粗陋,不堪入目……”
女官一看,原来是一件儿童尺寸的‘中单’。缝衣的针脚,整齐细密;衣角收口,周全无暇;领口袖口几处刺绣,影影绰绰,精美非凡。
“阿越!”吴女官忍不住由衷地赞叹:“神乎其技也!”
越女嘴上自谦,神情中则‘自傲’。当初她就是凭这一手出类拔萃的家传针线手艺,才得以在一大群超龄宫女中脱颖而出,入织室晋升为女官的。
‘有了这个,事情就成了一半。长公主前几天还提到过,说要给小翁主找个专门的绣娘制作内衣和常服呢。’吴女心中更踏实了些,一面告诉友人回去等讯,一面让宫女过来伺候妆容。
又千恩万谢了一番,越女才满是希望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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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东王刘彻在东殿里兜了一大圈,然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东殿里的气氛,欢乐而热烈。可他,却又格格不入的感觉。
梁王刘武一个接一个地给母亲说笑话;窦太后被哄得忘了形,笑得直如个小女孩似的,伏在软垫上东倒西歪的。陈二公子陈硕和梁国太子刘买这对表兄弟间的博棋游戏,战局正酣,两个少年你追我躲乐在其中,怕是早忘了‘今夕何夕’。长公子陈须比较辛苦,照顾祖母舅舅之余,还不忘和未婚妻表妹眉来眼去,情丝荡漾——不用说,就数这一对的情形最‘排外’。
总之,人人都很忙,没人有这个闲工夫搭理刘彻。于是后者只能形单影只地晃一圈后,去找他的皇后母亲——刘彻知道,无论何时何地手头忙什么,薄皇后都会愿意陪他^_^
“阿母,阿母呢!”刚踏进东南阁,刘彻就像没有骨头似的黏在薄皇后身上,扯都扯不开了。
“阿彻?”薄皇后一惊,先是举手摸摸儿子的脑袋,感觉温度平常才收手抱人还向旁边微笑的长公主抱歉道:“阿姊勿责怪,阿彻失礼矣……”
长公主挥挥手,并不介意,反倒对这对嫡母庶子间毫无作伪的亲密非常感兴趣:阿娇高兴起来也是这种麦芽糖做派;阿须阿硕有时候也是如此。不过非亲生的也这样,倒是罕见啊!
转回头馆陶长公主接着忙,忙查核处理礼物,阿娇的礼物。新年是佳节,佳节也是‘送礼节’。平常没借口没理由套近乎的人,都会选择在这个时节馈赠礼品。今年馆陶翁主的新年礼物放了满满半个屋子,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