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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部分 去杠杆化2011年夏末(第3页)

“他从没提过他在这儿还有一个家。”

“只能说明你不怎么了解他。”

“能说给我听听吗?”

弗雷娅用力呼吸,望着费伊的眼神似乎是不耐烦或厌恶。

“他还活着吗?”

“活着,但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太老了。”

“他在美国是做什么的?”

“在一家工厂做事。化工厂。”

“他过得好吗?”

费伊思考了一会儿,想到她看见父亲一个人的那些时刻,想到他如何和其他人保持距离,如何离群索居,如何活在自己建造的监牢中,孤零零地站在后院里盯着天空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不,”她说,“他似乎总是很悲伤,还有孤独。我们一直不知道为什么。”

听她这么说,弗雷娅似乎缓和了一些。她点点头,说:“留下吃饭吧。我告诉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晚饭是面包和炖鱼,她边吃边讲述往事。母亲在弗雷娅长到能理解这些事情之后就告诉了她。故事始于1940年,从此就再也没有人听说过弗里乔夫·安德烈森的消息了。和哈默费斯特的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他也是个渔民。他十七岁,刚结束码头给儿童安排的工作,也就是清洗渔获、掏内脏和剔骨。如今他在船上做事,这份工作从方方面面说都要好得多:报酬更丰厚,乐趣更多,更激动人心,尤其是把整整一网鳕鱼、星鲽和难看又难闻的狼鱼拖上船的时候,大家都同意打狼鱼比给它掏内脏更轻松。他们从早到晚待在水上,忘记时光的流逝,因为夏天北极圈内的太阳从不落下。他感到很自豪,因为他能熟练地使用这个行当的各种工具,浮标、渔网、木桶、钓线和鱼钩整整齐齐地存放在船舱里。他最喜欢的莫过于坐在最高一根桅杆上的瞭望台里,因为全船就数他的眼神最锐利。他看见一整个夏天时常会拐进海湾的隆头鱼鱼群,看见海面上有一片地方水花四溅,他大喊“有鱼了!”,所有人都会跳下床,戴上帽子,开始工作。他们会放下小船,两个人一艘,一个人摇桨,一个人拉网,他们会在小船间拉起渔网,他在高处指挥他们行动,直到鱼群游到附近,他们包围鱼群,把无数沸腾的鱼儿抬出水面。这是一种权力,是他们对蛮荒大海的控制,他们觉得自己势不可当,尽管若是来到离嶙峋海岸太近的地方,假如他们的航海经验不够丰富,他们那艘渔船肯定就会报销。

弗里乔夫比大家能记得的任何人都擅长找鱼群。他有全镇最锐利的一双眼睛,只要回到岸上,他就会吹嘘自己的本事。他说大海是一张纸,只有他能读懂上面的文字。他很年轻,有一点钱,在酒吧里消磨时间。他认识了一个叫玛尔特的女招待。说他和她坠入爱河恐怕并不准确,更像是两人都感觉到了只属于年轻人的某种欲望,而他们凑巧能够满足彼此。他们第一次做爱是在玛尔特家农庄附近的山上。那天他等到酒吧关门,陪她回家,两人躺在灰白色太阳照耀下粗硬的草地上。事后,她带他参观农庄,漆成鲑肉红的大屋,伸出海面的长长栈桥,长长一排云杉树,大麦地。她喜欢这里,她说。她是个有魅力的姑娘。

也是在那年夏天,战争开始了。所有人都以为哈默费斯特太偏僻,不具备任何重要性,然而德国人想找个城市来干扰盟军向俄国运送物资,同时充当德军潜艇的补给基地。纳粹军队要来了,这个消息在挪威的海岸线上传播,从港口到港口,从渔船到渔船。弗里乔夫那艘船上,人们在讨论逃跑。他们可以逃到冰岛去,在那儿开始新生活,或者继续向前走。有人说可以从冰岛的雷克雅未克去美国。但潜艇怎么办?潜艇才不在乎一艘小渔船呢。但水雷呢?弗里乔夫一眼就能发现,他们说。肯定能成。

弗里乔夫想相信部分年长者的看法,他们说德国人更想要码头,而不是城市,只要大家别抵抗,德国人就不会来烦我们,他们要打的是俄国和英国,不是挪威。但很快传闻四起,说的是南方发生的事情,月初的突袭,多个村镇被烧毁。弗里乔夫不知道该怎么想。下一次在哈默费斯特上岸的时候,他们将做出决定:留下还是离开。想留下的人可以留下。想冒险去冰岛的人将带上他们能搞到的全部物资。

只有弗里乔夫别无选择。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因为年纪比较大的男人们把他拉到一旁,说他们需要他的好眼力。只有他能瞥见水雷,这些水雷把岛屿外的海域变得凶险莫测。只有他能看懂漩流和浪涛,发现德军潜艇。只有他能辨认出刚冒出海平面的船只是否属于敌军,免得开得太近,他们避无可避。他有天赋,所有人都同意。没了他,他们会送命。

那天晚上,他等到酒吧关门后去找玛尔特。她见到他非常高兴。他们再次在草地上做爱,事后她说她怀孕了。

“咱们必须结婚,当然了。”她说。

“当然。”

“我父母说你可以和我们住。以后我们可以继承农庄。”

“嗯,好的。”

“我外婆猜是个女孩,她在这方面向来很准。假如是女孩,我想叫她弗雷娅。”

他们花了大半个夜晚规划未来。早上,他说他要去东北海域打鳕鱼。他说一周后就回来。她微笑,吻别他。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

弗雷娅出生的时候,哈默费斯特已经被占领了。德国人进驻后,将大多数家庭赶出住处。士兵住进民宅,其他人只能蜗居公寓楼、学校、医院和教堂。玛尔特和另外十六户人家共住一套公寓。弗雷娅最早的记忆来自那段饥饿和绝望的时间。他们这么住了四年,直到德国人撤退。1944年冬天的那一天,德国人命令哈默费斯特的所有活人离开镇区。服从命令的人逃进森林,不服从的人悉数被杀。德国人将镇区烧成平地。除教堂外的全部建筑物都荡然无存。居民回来的时候,发现他们无家可归,眼前只有岩石、瓦砾和灰烬。那年冬天,他们住在山上、岩洞里。弗雷娅记得当时的寒冷,记得篝火冒出的浓烟,烟熏得大家无法入睡,咳得撕心裂肺。她记得自己把酸水和煤烟呕在手心里。

春天,他们走出临时的栖身之处,开始重建哈默费斯特。但他们缺少资源,无法将它恢复原貌。所以这座城市的很多地方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廉价,缺乏特色,彰显的不是美丽而是生存的韧性。玛尔特家尽可能地重建农庄,甚至把屋子漆成原先的鲑肉红,后来等弗雷娅长到足够的年龄,玛尔特说出了弗里乔夫·安德烈森的故事,她的父亲,战后再也没有人听说过他的消息。他们猜他和许多其他人一样,也逃到了瑞典去。有时候,弗雷娅会去看渔船,想象他在某艘船的桅杆顶上扫视海面寻找她。她幻想他的回归,但一年一年过去,她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家庭,不再盼望他回来,而是开始恨他,后来连恨也没有了,只是彻底忘记了他。在费伊到来之前,她有好些年没想到过她父亲了。

“我认为我母亲一直没有原谅他,”弗雷娅说,“她一辈子都不怎么快乐,因为他而愤怒,也因为她自己。她已经去世了。”

时间刚过七点,金色的阳光斜射进厨房。弗雷娅用手掌一拍桌子,站起身。她说完了这件事。

“咱们去海边吧,”她说,“看日落。”

她拿了件厚外套给费伊,出去的路上向她解释说日落在哈默费斯特如何宝贵,因为一年也看不到几次日落。今晚,太阳将在八点十五分落下。一个月前,太阳在半夜落下。再过一个月,五点半就会天黑。11月中旬的某一天,太阳将在上午十一点左右升起,大约半小时后落下,再次看见太阳就是两个月以后了。

“两个月的黑暗,”费伊说,“你们怎么受得了?”

“只能习惯了,”莉莉安说,“否则还能怎么样?”

他们坐在码头,静静地喝着咖啡,感觉从海上吹来的冷风,望着黄铜色的太阳落入挪威海。

费伊尝试想象父亲坐在海面上的高处,一艘渔船桅杆顶上的瞭望台里,寒风吹得他脸色通红。对他来说,落差是多么大啊,相比在艾奥瓦的化学之星工厂里:转动旋钮,记录数字,写报告,站在平地上。他们离开挪威去冰岛的时候,他望着哈默费斯特在视野中越来越远,抛弃自己的家和孩子,他当时会在想什么呢?他会后悔多久?那份悔恨会有多么巨大?费伊估计他一辈子都在后悔。悔恨成了他的秘密心脏,他埋藏得最深的东西。她回想起他以为没有人在看他的时候,望着远方的那个样子。费伊一直在琢磨那些时刻他究竟在看什么,此刻她认为自己知道了。他看见的是这个地方和这个女人。他在想要是他做了另一个决定,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你不可能忽视两个名字之间的相似性:弗雷娅(Freya)和费伊(Faye)。他给她起名费伊的时候,想到的是不是他的另一个女儿?他呼唤费伊的名字,听见的是不是另一个名字的回响?费伊会不会只是在提醒他想起被他抛弃的那个家?他是不是在试图惩罚自己?他描述哈默费斯特的老家时,描述得像是他真的住在那里,仿佛那是他的屋子。也许,在他的心灵深处,它确实就是。也许紧邻着现实世界的就是幻想,是他的另一种人生,他继承了农庄和鲑肉红的屋子。有时候这些幻想比你的人生还要可信,费伊很清楚这一点。

有些事情不必发生,你也会感觉它就是真实的。

每次描述这个地方,就是她父亲最活跃、最快乐的时候,连小时候的费伊也能意识到这一点。她明白父亲有一部分灵魂始终在别处,每当他看她的时候,见到的未必真是她。此刻,她不禁要想,她那些惊恐发作和情绪问题会不会只是想要吸引父亲的注意,希望父亲能够看见她。多年前她说服自己,来自故国的鬼魂纠缠上了她,其实是因为——尽管她不是从这个角度理解的——她想变成他的弗雷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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