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撑着力气道:“之前,四阿哥和告发三阿哥之事,也是妾身授意,是妾身没有教导好四阿哥!而四阿哥已经长大。也着实在难认其他嫔妃为母了!而钱氏在冷宫这么久,必然多加反省了自身不足。若能放出来,必然会好好教导四阿哥的!”
雍正听了,点头道:“好,朕会恕钱氏出冷宫。”——不管怎么样,一个小小钱氏,恕与不恕都无关紧要。可皇后有一点说得对,再给弘历找个养母,的确不切实际了些。
皇后露出些许笑容,“妾身还有一求,便是娘家侄女昭娴,她的终身大事……”
雍正当即便道:“朕知道你所求为何,朕答允,让她嫁入皇家!”——嫁入皇家,并不代表是嫁给弘历做嫡福晋。雍正这话无疑是挖了一个坑——做帝王的,有几个是不腹黑的?雍正的腹黑程度,是连将死之人都不介意算计一下的。
皇后不禁一喜,她忙道:“多谢皇上!妾身死亦无憾了!”——皇后此刻并不知道雍正心中所想,否则只怕要死不瞑目了。
翌日的早晨,宜萱被来自紫禁城的丧钟之声吵醒。
宜萱仔细听了,也数了,是九九八十一声丧钟,这样的规格,只有帝后以及皇太后才能享有。去年孝恭仁太后驾鹤,也是鸣响了八十一声丧钟。
因此,如今去了的,可想而知,便是大清的皇后,乌拉那拉氏了。
宜萱记得,在原本历史中,她是死于雍正九年的,如今却提前了整整七年。这一切,可以说都是因为她。
宜萱平静地吩咐玉簪,让针线房立刻开工赶制出一身孝服来。之前,雅思哈去了,宜萱不必穿孝,可如今皇后去了,她就必须穿上缟素了。
幸而孝服无须任何花纹,做起来也是十分简单的,不消一个时辰,一身针功细腻的雪白色松江布衣裳便做好了,宜萱里头穿了素净的月白色旗袍,外头罩上这件衣裳,倒也十分合适。
宜萱赶去景仁宫的时候,这里已经是挂白成片,佛幡飘摇,灵堂也已经布好,正殿中,巨大的阴沉木棺材中躺着的是大清朝最尊贵的女人,皇后乌拉那拉氏。
阴沉木棺前,弘历声嘶力竭的哭嚎着,匍匐着想要爬向棺梓,却被太监死死拉住,他口中大叫着“皇额娘不要走”,满脸的泪水恣意横流,仿佛那棺梓中的是他的亲生母亲一般。
宜萱跪在贤贵妃身侧,冷眼看着,这个弘历,演技竟然是如此一流。
惠贵妃年氏脸上露出冷笑之色,她轻哼了一声道:“装模作样!”
惠贵妃的话才刚落音,便听得噗通一声,原来是弘历翻倒在了地上。一个太监疾呼道:“贝勒爷晕过去了!”
宜萱暗道,演戏倒是挺全套的!
皇后之死,其实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所以嫔妃们都有了足够的应对,什么浸了姜汁的帕子之类刺激眼睛的东西都预备好了,各各哭哭啼啼,悲悲切切,让这一切看起来像皇后丧礼应有的模样。不过弘历表现,无疑秒杀了在场所有人嫔妃、阿哥、公主们。
他这番费力演出,自然是有收获的。除了孝顺的名声,更能收获乌拉那拉氏全族的好感。事后更连雍正皇帝都赏赐了汤药,称赞他的孝顺。至于是真心称赞还是碍于情势。宜萱就不得而知了。
汗阿玛的确遵守承诺,给了皇后应有丧礼和死后的哀荣。礼部所拟定的给皇后的追谥,是一个“敬”字,汗阿玛允了,并命显亲王衍潢上大行皇后尊谥,以册宝谥曰:孝敬皇后。
随后,又追封孝敬宪皇后曾祖父透纳巴图鲁。祖父布克查,俱为一等公;曾祖母和祖母俱为一品夫人。遣官致祭,修墓立碑。这番举动无疑是给了皇后母家以极大的荣耀。
也是因此。乌拉那拉氏一族在皇后死后,倒是大有蒸蒸日上之势。
不过皇后死了,在后宫里属于乌拉那拉氏的时代终于是结束了。
皇后的丧礼刚过,宜萱便从额娘口中得知。被关押冷宫一年有余的庶妃钱氏被赦免。并安置在尚无主位的景仁宫配殿中。
贤贵妃难免有些恼怒:“皇上怎么把这个不安分的钱氏给放出来了?”
宜萱面带淡淡的微笑:“之前弘历在皇后灵前哀毁过度,如今想来,大约是皇后临死前替钱氏向汗阿玛求情了吧!”
贤贵妃攥着手中茶盏,指节已经隐隐发白,“皇后,她是死了都不肯叫人安生!!”
宜萱笑道:“一个钱氏而已,若她在汗阿玛心中有半点分量,当初也不会被发落去冷宫。如今放出来了。亦不会只居住在偏殿中。”
贤贵妃凝重着面孔道:“景阳宫没有主位,保不齐她就有住进去一日呢!万一你汗阿玛看在四阿哥的份儿上。给她封嫔列妃,那可如何是好?!”
宜萱却摇头道:“若汗阿玛真要给她封嫔封妃,便会直接叫她住进正殿,而无需暂住配殿这么麻烦了!”
宜萱的话音刚落,徐一忠快步走了进来,打千儿行礼,道:“皇上口谕,晓谕六宫,封四贝勒生母钱氏为正五品贵人!”
宜萱听了,挑眉笑看着自己额娘。
贤贵妃也不由眉头一舒展,她抿嘴笑道:“贵人?听着‘贵’,却不过是个‘婢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