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太妃听了这话,没有反驳,反倒脸上淡去了不愉之色,眉宇温和地道:“我知道,皇帝跟前,有些话你不方便说。此事既然违背祖制,便让我去跟皇帝谈谈吧。”
宜萱温柔的脸颊上含着微笑,“皇贵太妃素来不理内外事务,怎么如今愿意操劳?可是四弟所求?”——弘历前脚走。皇贵太妃便说了这些,若说这里头没关系,宜萱是怎么都不信的。至于弘历。是如何知晓额娘要给年氏请封皇贵妃之事,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汗阿玛的养心殿有弘历的眼线,第二个就是额娘的永寿宫有眼线。二者相较,宜萱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
皇贵太妃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她端庄地道:“弘历终究是分府出去的阿哥了,怎么会插手内宫之事呢?不过是我听见奴才们碎嘴说起此事罢了。”
贤皇贵妃李氏眼梢轻挑。此事她除了萱儿,只叫几个心腹之人知晓,又怎么可能走漏风声出去?的确。大封六宫的事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给年氏晋皇贵妃的事儿,贤皇贵妃从不曾叫人泄露出去半分。
佟佳皇贵太妃既然如此解释。贤皇贵妃也不好追问下去。
宜萱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惠贵妃娘娘似乎与皇贵太妃并不曾有龃龉。”——所以说,您老人家好好颐养天年不好吗?非得折腾惠贵妃这个已经青灯古佛度日嫔妃不可吗?
这话佟佳皇贵太妃听在耳朵里,很是觉得不顺,可她还想着自己的娘家兄弟的孙女能婚配给宜萱的儿子,故而没有露出怒容,她语气端和地道:“并非我要为难年氏,只是一旦立了中宫,便没有再立皇贵妃的道理。否则一个皇后、一个副后,到底谁为主?!”
贤皇贵妃似乎并没有受到丝毫挑拨。反而道:“年氏如今也不容易。”
佟佳皇贵太妃淡淡道:“一个贵妃之位,莫非还亏待了她不成?!何况这几年,她只一味礼佛,都忘了伺候皇帝的本分了!这得德行,如何配得上皇贵妃之位?!”
这话里浓浓的都是不满,宜萱从里头品读出了酸意,也顿时明白了,佟佳皇贵太妃为何要对与世无争的年氏开炮了!原来,不过是女人的妒忌罢了!女人的妒忌,可不会因为年华老去而淡去!佟佳皇贵太妃用三十年的时间才混到了如今的尊位,而年氏才二十来岁,居然也要封皇贵妃了,这叫佟佳皇贵太妃情何以堪呢?
宜萱看了看额娘,额娘也在看她,母女俩彼此露出无奈的笑容。
佟佳皇贵太妃显然是笃定心意了,便道:“此事,我意已决!若我不晓得便罢了,若晓得了,决不能允许此事发生!”
贤皇贵妃忙好言劝慰道:“您这又是何必呢?”
佟佳皇贵太妃板着脸,一副不容动摇的模样,“祖制就是祖制,岂容违背?!”
母女再度相视一眼,宜萱眼珠一转,便笑道:“汗阿玛一直一心弥补惠贵妃,若皇贵太妃旨意阻拦,因此而与汗阿玛生了嫌隙,岂非不值得了?”
佟佳皇贵太妃眉心蹙了蹙,不得不说,宜萱这句话算是一阵见血了,她不当年氏是一回事,可她却不能不重视和皇帝的情分。但是她终究只是皇帝养母的妹妹,关系上又远了一层,这里头的情分,的确是经不起消耗的。
佟佳皇贵太妃没有再提年氏的事儿,只与李氏、宜萱母女闲聊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渐晚,母女才离开了宁寿宫。
宜萱自然是要出宫会公主府去了,恰巧,子文在——自然是翻墙来的。
寝殿内已经焚了宜兰香,气味很是怡人,宜萱坐在圈椅上,手里捧着一盏牛乳燕窝慢慢喝着。
“我总觉得弘历的变化,太不寻常了些。”宜萱忍不住蹙眉道。
子文霸占了宜萱最心爱的琉璃美人榻,枕着宜萱柔软的孔雀羽绣织锦缎引枕,一派懒懒,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样,他抬了抬眼皮,“哦,既然如此,我叫三首去查查就是了。”
宜萱撇撇嘴,反正她不觉得三首那个呆木木的大块头能查细致活,不过也懒得挤兑子文,便道:“子文,你说一个人真的能有这么大的改变吗?”
子文一副“你太大惊小怪了”的模样,“怎么不能?你亲弟弟不就是个例子吗?!”
宜萱看着珐琅卧足碗中奶白的汤汁,脸色纠结,“可我总觉得,弘历跟时儿不同。”
子文突然犯了气,他俊脸上酸气四溢,恨恨道:“你替他操了一辈子的心,不嫌累吗?!”
听到这番酸妒的话,宜萱忍俊不禁,“我累,也是甘之如饴!但是你,子文,你真是越来越闲了!”——现在都几乎要把公主府当成自己家了!幸亏,四爷爹大人睁一只眼闭只眼,没跟子文计较。
子文豁然起身,他右臂环过宜萱肩膀,“反正你弟弟现在一切都步入正轨了,能打理钱袋子的人我也已经替他培养好了,难不成我还得给他赚一辈子钱不成?!”
“倒是你——”子文突然捏了捏宜萱的鼻子,“别总往宫里钻!”
宜萱瞪他道:“宫里是我娘家!我回娘家都不成吗?!”
子文哼了一声,“谁家的媳妇三天两头一回娘家的?嫁夫随夫,你懂不懂啊?”
看子文那副样子,宜萱也懂,他又小心眼儿了,在他眼里,自己媳妇不围着自己转,就是大大的不该。
“我这不是不放心嘛!等我额娘正式册封为皇后,时儿成了嫡子,我才能安心!”宜萱道,可弘历的改变,却宜萱觉得突然多了一枚定时炸弹,而且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回炸开。
“放心吧,很快的。”子文温情脉脉地道。
宜萱歪头依在他怀里,“可是我心里总是突突的,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