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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的无可选择与个人的表现情状(第1页)

略略看去,刘索拉在《你别无选择》(《人民文学》1985年第3期)这一中篇小说里,夸张、渲染得真够可以的。那些铺张、变形、抽象化了的内容,很容易让熟识情状或生疏有隔的读者不知不觉地会心一笑。作者执意不显人物心态的表露,而更着意于他们放诞自任的行为本身。那些机俏无忌的对答,那些紧凑快当的举动,在作者出于主观叙述效果的摹画渲染中,一改学校生活的单调平淡,充满了戏剧性的场景转换和情节变化。不长的篇幅里,作者就安排了十几个人物有头有脑地出场,而且还不经意地平分笔墨。气质、性情、风采在一个具象化的环境中的众彩纷呈,于作者貌似夸张、实则冷峻的写作姿态中,传达出特定环境下的“变态”“神经质”,乃至“歇斯底里”。的的确确,在堂堂高等音乐学府的作曲系里,出现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出现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举动,这本足以让人侧目。

于是,小提琴手莉莉并无夸大地直言:“人家都说你们作曲系全是神经混乱。”一向严谨治学、旨在传授“创作方法”的贾教授说:“这些人是干不出好事来的,他们是一批无可救药的人。”于是,假地震过后,“有才能,有气质,富于乐感”,自以为“身体太健康、神经太健全”的李鸣吵着要退学,要离开这个营营扰扰的圈子,离开这群疯疯癫癫的人。等到一桩偶然的事件——同寝室的马力不幸身亡后,他索性像奥勃洛摩夫一样不离开枕衾,一心维护“功能圈”般不可冒犯和自守内心。

然而,把这些近乎变态的神经质似的“杂耍”,放在一片精神世界里,放在有着乐思和音准的音乐天地中,放在中国当代的大学骄子们身上,这就成了一件要让人细加端详的事情。他们并不是在自出洋相,去博人一笑,更不是为了沽名钓誉,哗众取宠。

在一个特定的社会文化阶层中,倘若能够从他们身上传达出我们这个时代的躁动不安和心绪不宁,传达出努力摆脱陈腐、保守的思维定式所显露的某些精神特征,传达出敏感的年轻一代的巨大分野和矛盾,以及内心的痛苦、磨难,传达出我们这个时代和社会驳杂的色调和声响,包括它所折射的色彩斑斓的心理状态,那些吵吵嚷嚷的闹剧,就只能是热热闹闹的外象,而心灵本身的痛苦、折磨、求索、期冀,就显得格外真挚而令人深思。

毫无疑问,这帮作曲系的年轻人正在面临我们共有的这个时代,面临着与自身休戚相关的生存环境和社会心理行为的矛盾冲突。“你别无选择”,并不仅仅是在表明一种态度,而更是在彰显一种冷峻、清醒而又客观存在的现实感触。社会生活的当代属性,冲破一切人为的“功能圈”,牢实而自持地立在他们面前:你别无选择——当这群人明白自己在社会和时代、在历史和未来的交叉点上的位置时,一种从历史的肌体上积淀、浸漫和生发出的生命感受,裹挟着现实的境遇、未来的沉想,以及努力进取的愿望,触发着他们产生各各不同的行为做派。而这一切,直接指向的就是他们无可选择的现实。此时的内心,岂能是一派清朗和空明。

《你别无选择》这一小说不同凡响的地方,不在于它塑造了哪些个性格丰满复杂的人物,而在于它敏感尖锐地铺开了一个特定环境下的生活层面和思想层面,形成了一道错落有致而又有起有伏的人物行为链条;并且,在这样一道生命链条里,人物行为平面展开,浓缩着当代现实的斑驳色彩:虽然这些人物行为本身并不具有必然的意义,但当它们聚合在社会现实的光圈之中时,便点醒了一道深婉、凝重而又客观真实的时代主题。

可以明显看出,李鸣是这条生命链的基本线索。他一出场就想离开学校这个圈子,由此引出马力、王教授、石白、小个子、戴齐、森森、聂风、贾教授、金教授、孟野、董客、“猫”、“时间”、“懵懂”、莉莉、女作家等诸多有模有样、有影无形的人物。

在这一长串人物中,中心的一圈还是作曲系的一帮学生。作者并没有为他们完成一段性格历史,而着力于人物行为的对应、映衬和关联上,从而显现出他们所具有的异常鲜明的群体特征。李鸣感叹着森森和孟野的气质、马力的早逝、董客的“踏实”、石白的尚古;森森对“猫”那“单纯、年轻、修长的手指”怀有象征性的憧憬爱慕,同时还受小个子到另一个天地“去找找看”的心思的触动。一方面,由于人物和环境的对举和烘托,使这些性格类型免于单薄;另一方面,作者在性格描写的急促改换中呈现出了变异和转化。李鸣起初无能为力、被动地钻进被窝,最后终于“再不打算钻进去了”;石白承袭“17世纪以来最古典最正统的作曲技法”,尽管在森森等人气质的冲击下也想竞争“作曲技法”,但终于还是“觉得自己是一头扎在一个无底深渊里”;表现原始性悲哀的孟野,中途被退学,仍然自在地以为世界上“没有没有音乐的地方”;落拓不羁的森森,寻找自己的“力度”,最后得遂所愿。人物性格的延伸受到周围人和环境的影响,同时又各自按照自身的逻辑在向前推衍。正是这样,作品在拓展不同人物性格内涵的同时,形成了一个特定的有形象背景的思想天地和行为领域。这是一个具有独特意味的现实图景。

《你别无选择》错落有致地描述人物的性格群像,同时也揭示了人物群像在现实处境中的丰富内涵。小号手每天早晨四点用功,管弦系乐器齐鸣,用来制服小号;钢琴手每天早晨五点练琴,一位教授大吼一声,问题得以解决。当这些细节升华为孟野、森森的作品带着强烈的个人气质,引发这一群体的集体注目时,他们受到的明显震颤,也就如同“地震”、马力早逝、小个子出走产生的震动一样。尽管这条生命链、这些性格类型是纷呈杂沓的,但它的未来走向仍然清晰可鉴。只是由于群体饱含的矛盾及其复杂分野,影响了这一趋向的有力呈现,加重了走向中的磨难和忍耐。

但它的前景和趋势仍然存在着,如同说我们的社会总会充满希望一样。因而,在这道人物链和这些性格类型面前,必然会有一种基本的认知,在向人们彰显这个时代、这些青年学子的基本精神流向。

显然,“功能圈”是不能解释问题获得答案的。尽管小个子告诫大家:牢记“功能圈”,就能创作出世界上最最伟大的作品,世界上最最伟大的作品就离不开这个“功能圈”。然而它远比现实的一切变故来得隐晦、抽象和保守。它有超人的力量,因此易于使人被动和难堪。它是人们自身力量和勇气的一种寄托、安慰,同时又是一种束缚和牵扯。它无所不在,而又找寻不到。它正常客观,又似乎带着某些秘不示人的神秘光彩。小个子认真擦它,后来发觉自己并带不上它;李鸣也带不走;“懵懂”冲着“功能圈”

为离校的孟野大哭。“功能圈”渐渐成了现实中被抽象化了的一种惰力。

终于,“像干了好多家务的主妇一样”的小个子出走了,并留下了一句幽愤而执着的话语:“去找找看。”“去找找看”,即使小个子不一定能找到什么,但这足以体现年轻人精神的顽强,足以使寻求中的森森终生难忘。当偶然的“地震”和马力的早逝——其偶然性的出现,让李鸣在必然性的路上回瞻反顾时,当石白沉湎于“神圣的、有教养的、规规矩矩的”音乐时,另一些人正以自己充足的自信和能力,在实践自己的气质,寻找自己的力度。

孟野“深陷于一种原始的悲哀中”,他“就像一个魔影一样老是和大地纠缠不清。尽管他让心灵高高地趴在天上,可还是老和大地无限悲哀地纠缠不清”。大地上弥漫着一种精神。“他是生下注定要创造音乐的,把他这一生的好与坏、幸与不幸都加在一起,再减掉,恐怕就只剩下音乐了。”因此,“在大地的毁灭中挣扎,挣扎出来又不停地给万物唱那首质朴的古老曲调”,成了他的形象、他的气度、他的思想和行为方式。他肄业走出校门,然而很坦然从容,因为世界上“没有没有音乐的地方”。他那种主动求索而缠绵悲怆的气质和他颤动不已的灵魂,让我们难忘。森森更有“一种永远渴望超越自身的永不满足的追求”:全心全力的探索,不满足不安分的创造性,表现出强烈的进取愿望。“生命在自然中显出无限的活力与力量”。他在无可选择的音乐上追求人的生气、民族的灵魂,寻求“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音响”,直到在他的音乐中、在他的气质里蒸腾出这种“无限的活力与力量”。于是,宣称自己已经僵死的戴齐,终于在音乐中找到了“一种肖邦般优美与典雅但具有典型的现代气质的热情”;李鸣在痛打一顿获国际青年作曲奖的森森后,也终于“从被窝里钻出来”了。这个时候,一个驳杂生动的富有青春能量的共同主题凸现了出来,“你别无选择”

中的个人表现,终于有了一种意志般的力量。

当然,作者并没有像我们描述的这么乐观。作者那种夸张、变形的表现方式,并不光是为了设计闹剧的外象,也不只在外象中闪现这一群人的内在心迹。作品有着明显的对过去经历、感受的一切进行评判检讨的意味,在否定、肯定、既嘲且慰中有着清晰的理智要求。一向刚强的森森在离开学校时,为自己所感受的一切,为这个艰难的心灵历程而百感交集。当感受到“一种清晰而健全、充满了阳光的音响”时,他终于哭了。这哭声会让我们很多人心绪难宁。作者极其理智地使所表现的一切沉静下来,着力淡化自身的主观情绪,目的是让我们正视而不是回避驳杂纷繁的现实内容,包括我们的情绪、心理,乃至我们的思想和精神层面所经受的碰撞、煎熬和洗礼。

正是这样,作者以其夸张、变形、重在表现的方式,呈现了我们这个时代在一群青年知识精英的内心深处所引发的思想蜕变和精神成长,以及自我更新、奋力追索的未来走向。而留与将来的,尽管“走起路来像要跳高似的”的刚入学的学生们,少不了也要经历类似的内心成长和人格成熟,但同时我们也坚信:他们在“别无选择”的前提下,一定会有更强烈、更鲜活的主动精神和创造力量。

写于198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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