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丰年震惊成至远的真实身份。过往的疑惑终是有最好的解释,命运开了一个大玩笑,养父既是恩人,又是杀父害母的仇人。
仕芸只觉得天在旋,地也转,浑身软绵无力,就近扯住身旁的半只袖子,便向下滑。赵丰年一把搂住她,抱在怀中。
刘启恒不满地推开赵丰年的肩膀,将自己女人打横抱起来,送到侧屋。
这时候,徐盛和吴青山一起来到西华苑,回禀缉凶结果。二人人望见成至远,几乎同时收住声音。
刘启恒发话,如实呈报。
徐盛说:“禀皇上,系太尉府的人所为。”
院子里,安晓听见徐盛的话,伏地痛哭。“成万州,你怎么还不死啊!老天爷,你的眼睛难道是瞎了吗?”喊叫声惊到树上的寒鸦,悲鸣着飞远。
一直跪在床榻边的成至远警醒,掀起锦被,手执半截箭柄,将箭头拔了出来。
“公子小心,上面可是有毒。”赵丰年提醒。
成至远擦拭去箭头的血污腐肉,仔细端详起来。箭头略长于普通箭,顶部锋利,勾部深。侧面,棱角分明,发出令人心寒的光亮。“可寻到弓?”
虽然弓就在身后,但吴青山没有轻率行动,抬头望向君王。看来,成至远并不大相信成万州会对他动手;换句话说,他更加愿意相信是君王在使离间计。刘启恒点了点头。吴青山才将弓拿给成至远。
弓弦上的牛筋尤其特别,韧性上乘。成至远又寻找到箭羽,羽是大雕的羽毛。羽毛和牛筋都是他特意从西域采买回来的。千真万确,毒箭出自成府。赵丰年也是一眼认出弓箭的所属,劫持喜宝的蒙面人也是使用这种弓箭,包括他的父亲中的箭亦是。
“十七听命?”
成至远为母亲合上眼睛,回声说:“至远在。”
刘启恒即刻伸出双手,将其搀扶起来。“朕没有照顾好你的至亲骨肉。”
“怨不得皇上,怨我自己。”如果碧春还在,或许可以避免悲剧。成至远毫无防备,自然措手不及。
“你还是早些回太尉府,这里由朕来料理。”
成至远自然明白君王的心思,他的作用无人可以替代。他裂开衣襟,裘衣上缝着块绢帛,顺手将之扯下来。“这是成府在宫中的眼线名单。”
妹妹马仕萱便是因此送的命。侧屋的仕芸从床榻上欠了欠身子,欲要站起来,亏损的身子却实在不争气,摇摇欲坠。子欣和绿丘一左一右将她稳住,又躺下去。
刘启恒拿过绢帛,随手递给黎公公。“你来处置。”
“皇上难道不想看一看吗?”成至远拱手,话中有话。
刘启恒察觉到他异常的神情,抽回手掌,展开绢帛。黎达海的名字居首位,韩雪第二。韩雪便是静心苑的韩嬷嬷。“宫里竟有这么多人?这件事情还是交给……小豆子来办!”
“遵命。”小豆子躬身,接过绢帛,小心收好。
“看过,记好后,烧毁!”刘启恒瞥了眼黎公公说话:“另外,名单上的人既往不咎,如若再犯,严惩不贷!”
“明白。”小豆子精神抖擞起来。他终于越过黎公公,成为君王最宠信的人。
屋内,安晓指挥着宫女们,打理着皇贵妃的后事。
其余人来到院子里。刘启恒牵住仕芸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如果今天去清瑶亭的人是她?他又一次差点失去!恐惧点燃身体的颤抖,
攥住女人的那只手异常冰冷。他的恐惧有别于人,从来不是臆想,而是真实地发生。“朕送你回萧芸宫!”
仕芸望见成至远没有离开,西域之行需要禀报的事情一定还有许多。“几步路,我自己就可以的。皇上还是……”
“什么叫几步路?谁能保证几步路就是安全的?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朕怎么活?你来告诉朕!”一阵咆哮过后,在场的人长时间的寂静。
张力本和吴青山身负皇宫护卫之责,顿时感到颜面无光。徐盛早一步悄然离开。赵丰年紧挨着沉默的成至远站着,心情莫名凝重起来。不仅仅是因为一个人的离世,而是君王被激怒的后果。
仕芸有太多的话想说,又都不太适合在此时此地说出来。袖笼遮挡下面,她握紧他的手掌。她的手太小,根本握不拢,只是传递一种力量。
最后,还是安晓的声音打破寂静。“章太医,取出的箭头留好!早晚物归原主!”
刘启恒抬头仰望着夜空,逐渐冷静下来。“吴青山?从今天起,你只负责萧芸宫,一宫的护卫!她少半根头发,朕唯你是问!”
吴青山领命。
仕芸低声说话:“皇上?蓉贵妃她按照太后的规格入皇陵,明诏是不是……暂不发!”
刘启恒赞同地点头。“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交给张卫尉。”没有明诏,暗中发丧,自然不需要后宫之主出面。
成至远连夜从宣书房赶回太尉府。
太尉府的书房亮如白昼。通往书房路的两侧站着提灯笼的成府护卫,统一站姿,左手执灯,右手扶剑柄。身体彪悍,形同树木。
成万州没有睡,一直坐在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