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原本天就亮了,然而跟随着天亮了这句话,两个人都意识到了天亮了这件事。
北堂夏云无意识地跟着说了一句,“天亮了。”
他意识到了自己该做一个人类会做的活动了,上学,他要作为一个正常人继续进行一个正常人类该做的事情。
小公园早晨的空气是很清新的,和昨天一样清新,和前天一样清新,和大前天一样清新。
和一个月以前一样清醒。
北堂夏云突然感觉到了,就像这个地方被叫做小公园一样,他只是一个被叫做人类的不知明物。
他突然间不明白自己是什么了。
在不明白自己为何物的情况下去假装自己是一个人类,干“一个人类该干的事情”。
以后他也会将继续这样下去,他和小公园里保持着清新的空气没有什么区别。
北堂夏云看着降古零,他的眼睛漆黑油亮,被抛过光似的,他就躺在沙盘上,仿佛是一个任人蹂躏的工具。
他没有觉得自己的状态有什么不对的,他就是一个工具,不是一个长大后挣钱回报家庭的工具,就是一个用来发泄情绪的工具。
他已经彻彻底底地被利用到干瘪,毫无价值,被甩到一边,任其自生自灭。
现在他唯一的价值就是努力学习,长大了好好赚钱,回报家庭的生恩、养恩与各种大大小小的恩。
与死亡相比。
活着太残酷了。
降古零知道北堂夏云在想什么,他的眼睛倒映着自己,那个想得一清二楚、对任何事物都相当明白的自己。
他压低了身子,俯在北堂夏云的耳边,用低沉的嗓音,说出了他自以为是天使的祝福:
“我赐予你恩德。”
他掐住了北堂夏云的脖子,没有放手。
北堂夏云躺在沙盘里,紧闭着眼睛。
他在闪耀着星星的黑暗中,独自一人面对盘旋式虚无的人生。也许努力一点,就可以看到不同的风景。
但他已经不想看风景了。
他什么都不想看。
“请赐予我恩德。”
他的意识海里响起了自己的声音,然后,
他躺进了沉默的恩德里。
在棺材的恩赐里面,他享受到了无比平和的宁静,一个再也不用满足其他人的需求的世界。
降古零很疑惑地握着北堂夏云的脖子,他的脖子很脆弱也很温暖,就像猫身上的毛,明明还有令人感到舒服的温度,却没有任何跳动的感觉。
那种脉搏在手掌下时时刻刻要迸溅出鲜血的感觉,已经悄然无声地溜走了。
降古零不怎么相信自己杀了北堂夏云,因为……他的脸颊很温暖啊,贴贴上去还有温暖,嘴唇也是软软的,摸着还是柔和的,按下去还会弹起来。
北堂夏云好像没有死去一样。
他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无比安心的沉睡,降古零实在无法把他死了的概念嵌入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