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尽快赶过去。他的目光又落回到窗外,层层叠叠的复折式斜屋顶正散发着惊人的诱惑,它们中的每一个仿佛都在嘟囔着好话,极力劝说他踏上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了佛罗伦萨。
只迟疑了一秒。布鲁斯翻出窗外,以一种刁钻而危险的姿势挂在了外墙上,脚下是十余米的高度——这还不足以让他分出一个眼神去欣赏下面街道的景色。
在不远处的另一片屋脊上,他看见了曾经的逃亡者所留下的窗帘布,这截不长的临时安全绳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完全失去了昔日作为绒布的光彩。它曾经挽救过谁的生命?这不再重要了。
那个落点不算太远,他估计自己能跳过去,于是他就跳了。
顺利落地,依旧是一个前滚翻,完美的卸力;身下的砖瓦发出悦耳的碎裂声,下一秒起身,找准方向,计算线路;再接着,自由奔跑,开始序列。
在高处疾行,在每一个足以致命的空隙间跳跃,从一片屋顶到另一片屋顶;熟悉的、从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声,海水苦涩的味道,鱼的尸臭——这里是印斯茅斯,不是佛罗伦萨、大马士革,或者别的地方。
他只短暂地沉浸了几秒钟,很快就从芬芳的回忆中清醒了过来。
霍莉所说的建筑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那是一幢乔治亚风格的建筑——和其他民居比起来已经相当现代化的作品,的确十分瞩目。更值得高兴的是,它看起来保存得很不错,显而易见的比吉尔曼旅舍还要好上许多。
他瞄准角度,飞身一跃,精准地扒上一个敞开的窗台,双臂用力把剩下的躯体拉上去,猫儿般轻巧地落了地。这里应该是某个人的卧室,他看见了围着床幔的古典大床,雕着人像的华丽梳妆台和头顶的枝形吊灯,毫无疑问,霍莉的祖辈是当地的豪门望族。
所以说,谁的祖上没有阔过?
尘埃落定。他一边拨出霍莉的电话,一边向响铃的方向走去。三秒之后,电话接通了,女孩刻意压低的气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有些失真:“嘿,布鲁斯?你还好吗?”
他由衷地微笑起来,答道:“嘿,霍莉,我很好——不信你可以回头看看。”
话音刚落,躲在望台遮帘后的女孩猛地回过头来,脸上还挂着十足警惕的表情,明亮的蓝眼睛里却已闪过不容错辨的惊喜色彩。
霍莉像只归巢的小鸟那样快乐地扑了过来——她没有忘记放轻脚步,因此是蹑手蹑脚的“扑”,这场面散发着浓厚的的喜剧色彩,让他差点忘了批评她的不当举动。
他没有忘:“你为什么要站在望台上?”
“为了早点发现你的影子!等等,你怎么是从后面过来的?”
“太危险了,”他选择性予以回复,“敌人也会很快发现你的影子。”
“好的,我知道了——所以你真的遇到了什么?!”
“一个东西,活的,有思想,目标明确地冲着我来。”
“噢!它长什么样?”
“不太好描述,也许你可以想象成人鱼。”
“爱丽儿那样的人鱼?”
女孩激动起来,就像她第一次听到“魔法”那样。
“……待会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你的表情告诉我,那是个丑东西。”
“很抱歉打破了你的美好幻想,”布鲁斯忍不住笑起来,“好了,所以你发现了什么?你也是富二代吗?”
“不,我不是富二代,”闻言,霍莉严肃地摇了摇头,“我妈妈才是!”
“我从没听你提起过她。”
“她在我小时候……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
霍莉的嗓音连同她昂扬的神采一起低落了下来。
“爸爸告诉我,她得了很重的病,没办法治好。她离开得太早,又不爱拍照,所以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对她的全部印象只有一个名字。”
“安洁莉卡,安洁莉卡·马什。她没有改过姓。”